孩子?
雲七夕呆住了,「你說什麼?」
桃子看她的反應,也跟著收笑容,狐疑地盯著她。
「我說,你自己是醫生,你不會不知道你自己懷孕了吧?」
雲七夕仿若被定住,一時間,或驚,或喜,或悲,或痛,太多複雜的情緒從她的眼底流過,好半響,她才緩緩將手伸向腹部。
懷孕了?
這是一個多麼荒誕卻又令人驚喜的玩笑。
「你說你連男朋友都沒有,哪來的孩子?你不是一直強調自己是不婚主義者麼?你不會學著別人去借精生子什麼的吧?那你可就真是玩大了。」
桃子還在嘀咕,可雲七夕已經全然聽不進去,心裡像是有無數次爪子在糾,在抓,在扯。
她以為她的離開,除了帶走莫大的心痛和絕望,什麼也沒有帶走,可是,她竟然帶走了他的孩子。
她想起最後一個七夕節,她與鈴蘭過生辰的那一夜,他說要送她一顆可以變成孩子的種子。當時她心裡被幸福填滿,不曾想過會和他分開,不覺得會有任何外力可以讓他們分開。
可是他們還是就這樣分開了,當她聽單子隱說出當年的那個故事,她已經再沒有可以留下來的理由。
她走了,以為時空能斬斷情絲,時間會治癒一切,終究,她會什麼都忘了,忘得乾乾淨淨。可是天意弄人,即便是時空也斬不斷他們之間的聯繫。
「七夕,你怎麼了?說話啊。」桃子伸手在雲七夕的眼前晃了晃。
她該怎麼說呢?她能怎麼說呢?告訴他們她與孩子他爹隔著千百年的時空?可她在暈過去之前曾親眼見到孩子他爹的墓被挖掘了出來。
沒人能理解她當時的那種心情,當愛一個人愛到極致的時候,是希望他能長命百歲的,明知死是人類永遠也逃不開的主題,她還是希望老天爺能對他格外關照。
她從大燕離開,是生離,而當她看到他的石棺被挖出來,卻有一種強烈的死別之痛。
正在這時,病房的門被推開了。
嵐琪拿著一個暖水瓶走了進來,看雲七夕已經醒來,她鬆了口氣,將暖水瓶放在床頭。
「手機給你拿來了,你說你出門也不帶個手機,出了事兒聯繫不上多叫人擔心。」
嵐琪把她的手機遞了過來。
雲七夕有些茫然地接過手機。
說實在的,手機這東西她已經陌生了。
「七夕,你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?孩子是誰的?」
嵐琪終還是問了出來。
雲七夕的眼圈突然憋得發紅,她難過的是,不僅鈴蘭沒有娘,她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爹。
「媽,你別再問了。」
嵐琪有些不忍心看她這個樣子,可有些話她又不得不說。
「七夕,你還年輕,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,你這都懷上了孩子,難道那個男人不該出來負點責任麼?若他是個沒責任心的男人,或者說你不打算跟他在一起,那媽勸你最好不要這個孩子。」
雲七夕猛然抬頭,盯著嵐琪,牙關咬得死緊,眼眶越來越紅,
半天才十分堅決地憋出幾個字。
「媽,孩子我要。」
「那也得讓那男人出來負責任啊,難不成你準備當單親媽媽?」
桃子這嘴接得快,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妥,小心地瞧著雲七夕的臉色。
雲七夕纖瘦的手指將被子抓得死緊,垂著眸子,半天才輕聲說道,「媽,桃子,你們別說了,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。」
嵐琪和桃子都知道她的脾氣,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,所以儘管覺得有太多的不妥,也忍下沒有再勸。
過了好一會兒,她抬頭看了看天色,問,「桃子,現在什麼時辰了?」
桃子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瞪,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,想笑又有點笑不出來。
「七夕,你沒毛病吧?還時辰,文縐縐的,你可笑死我了。」
雲七夕明白過來她在笑什麼,沒回她,卻突然想到什麼,一把抓起手機來打開,急急地刷來刷去。
「七夕,你幹什麼?」桃子好奇地湊過來。
「考古官方微博?七夕,你能不能別成天關注這些東西?關注點正常的好嗎?」
雲七夕什麼也沒有說,只是拿著手機不放手,不停地刷新手機屏幕,等待著官方的消息發出來。
「七夕,我覺得你咋變了?你以前多逗比啊,你,你不會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吧?」桃子故意誇張地抱著雙臂抖了抖。
「我還是我。」過了好半天,雲七夕就回答了她這麼四個字。
桃子尋思了一會兒,湊過去攬著她,「七夕,你說我們是不是好閨蜜,你告訴我,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兒?跟我說說,興許我還能跟你出了主意?」
雲七夕輕輕搖頭,「這件事兒你幫不了我。」
「怎麼幫不了?是不是那男人不想負責任,你說,你要是真心喜歡他,我們找幾個姐妹上門去,逼著他娶了你。」
雲七夕搖頭。
「搖頭什麼意思?你倒是說句話啊,你想急死我啊?」
「他不在了。」雲七夕幽幽地說。
這下桃子徹底愣住了。
「不,不在了?」
然後她很快自動腦補了白血病,車禍什麼的狗血劇情。
「那看來是我冤枉他了,那啥,七夕,既然他都已經不在了,你傷心難過也無用是不是?」
「我想出院。」雲七夕說。
桃子點頭,「那好,醫生也說你可以出院了,注意休息就行,要不,我陪你出去走走吧?」
出了醫院,筆直的大學路,兩邊的桂花都開了,空氣中暗香浮動。
雲七夕一路都緊緊地捏著手機,像是生怕有什麼消息她錯過了似的。
路過一間花店,她突然停下了腳步,朝著花店門口走去。
「七夕,你要買花啊?」桃子緊跟上來。
雲七夕在一盆花前蹲下,看著眼前的花,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,一滴滴落在花盆裡。
桃子不知所措了,「七夕,你,你哭什麼啊?你現在怎麼動不動就哭啊?別哭了啊,喜歡咱就買下來,好不好?」
花店的老闆娘正好出來了。<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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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子問,「老闆娘,這個什麼花,我們要了。」
年輕的老闆娘笑著迎上來介紹。
「這是鈴蘭,是象徵幸福的一種花,它的花語是幸福歸來。」
桃子眼睛一亮,「這不錯,這喻意好,這花我要了。」
桃子掏錢買下了花,老闆娘把那小花盆交到了雲七夕的手裡。
雲七夕緊緊捧著,眼眶紅紅的。
桃子攬住她的肩膀,自以為很理解她心情似地安慰她。
「七夕,你別難過了,人這一生呢,會遇到很多人,他們或許不會陪你很長,但是能遇到就是緣分,而且,桃子我會一直陪著你的。老實說,如今這個多愁善感,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你我可真是不習慣啊,我希望這盆鈴蘭給你帶來幸福,讓從前那個逗比的七夕早點歸來。」
雲七夕看向桃子,「桃子,謝謝你。」
「謝啥啊,咱們好姐妹嘛,我今兒心情好,請你吃烤串,喝啤酒吧。」桃子笑著將雲七夕拉到路邊的一家燒烤店。
點好了菜和啤酒,等的過程中,桃子不停地跟她說話,雲七夕沒開口,一手捧著花盆,一手拿著手機,眼睛只盯著屏幕。上桌的烤串她一點也沒動。
桃子給她拉開一罐啤酒,倒進杯子裡,遞到她面前,她也半口未動。
「七夕,你怎麼不喝啊?」
雲七夕盯著那冒著泡的啤酒,淡淡道,「我已經不喜歡啤酒的味道了。」
「那你喜歡喝什麼?自己點,我請客。哎呀,我突然想起來了,你懷孕了,不能喝酒的,是吧?」
「我想喝桂花酒。」雲七夕突然說。
桃子一挑眉,「想喝酒?桂花酒?」
她想了想,一拍桌案,「成,我們就去喝桂花酒,我剛好知道有一家桂花釀特別有名。媽要喝酒,肚子裡的寶貝當然也得陪著,以後說不定生下來就是酒神了,哈哈。」
點來的烤串甚至被桃子一個人吃了,結完帳他們準備衝著桂花釀去。
聽桃子說那家桂花釀很遠,桃子為了節約車費,喊了一個最近苦追的她的一個小子來當免費司機。
是個長得還算帥氣的小伙子,桃子介紹說他叫秦宇。
「就是那家有名的桂花釀是吧?那裡我去過,聽說他家用的桂花全是自己親手種的,尤其是到了這個桂花盛開的季節,慕名而去的人不少,有的為酒而去,有的為花而去。」
這秦宇大概是為了在桃子面前博好感,不但擔任司機,還一路充當解說和導遊。
他們一路坐著車出了城,走了好遠,直到走到了長江邊上,才停下來。
還未下車,就聞到了一股桂花香氣迎面撲來。
路邊停了不少的車,雲七夕他們往裡走的時候,也有人從裡面出來,有的拿著桂花,也有人捧著酒罈子。
空氣里能聞到那夾著桂花香氣的酒香了。
這裡的建築是那種仿古建築,遠遠看上去像是一個古老的村莊,入口處高高的牌坊上寫著「桂花塢」三個大字。
這三個字本沒什麼稀奇,可雲七夕注意到了它旁邊的log,於是緩緩停下了腳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