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9章曾經心動

  婉兮撲通一聲跪下,低著頭不敢吭聲。

  「說。」單連城加重了語氣。

  婉兮身子一抖,緩緩抬起頭來。

  「回皇上,皇后娘娘她去過天牢。」

  單連城的瞳孔驟然一縮,轉身大步朝著天牢走去。

  「皇上……」

  如今宮內宮外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不見了,天牢的兩個守門侍衛看見單連城殺氣騰騰地走過去,嚇得遠遠地就跪下了。

  「開門。」單連城聲音冷怒。

  「是。」其中一個侍衛抖著雙手,因為緊張,鑰匙插了很多次才插進去。

  門打開後,單連城大步跨進去,很快來到了單子隱的牢房前。

  單子隱盤腿坐在床上,看到他的出現半點也不意外,微抬著下巴,笑道,「你終於來了。」

  哐當一聲,單連城已取出鑰匙,將牢房門打開,緩步走進去,隔他幾步遠的距離站著。

  「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,這是自我回來以後,你第一次來見我。」單子隱那帶笑的語氣,像是在敘舊一般。

  「你對她說了什麼?」單連城單刀直入地問。

  單子隱迎上他滿是怒氣的眼睛,依然是笑。

  「沒什麼,我只不過給她講了一個故事。」

  單連城兩步跨過去,一把提住他的衣襟,將他從床上提起來。

  「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?」

  他的眼睛因為憤怒而發紅,可

  單子隱笑容不減。

  「怎麼了?反應這麼大?難道她果真離開你了?嗬,這姑娘性子可真烈!」

  他勉強站穩,伸手將單連城的手指一根根扳開,離開幾步,優雅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,說得慢條斯理。

  「沒什麼,我只不過跟她講了一個晉王殿下幼時英雄救美的故事。」

  是的,前不久,雲七夕聽的就是這個他一直想告訴她卻又忍著不說,一直忍著今日才講出來的英雄救美的故事。

  它是一直放在雲七夕心裡的一個疙瘩,一個雖然被她刻意忽略,實際卻一直存在的隱形炸彈。

  那一年夏天,單連城十二歲,單子隱十三歲,他們隨著先皇去望岳山莊避暑。

  那時,父皇疼愛國公府的二小姐已經不是什麼秘密,去望岳山莊把她帶上,也沒有什麼好稀奇的。

  那一年,那個叫雲七夕的姑娘八歲,聰明可人,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小酒窩,很是招人喜歡。

  那是她第一次去望岳山莊,見到什麼都很稀奇,有一天,她在後山上玩,突然有一隻漂亮的鳥兒從她的頭頂飛過,那隻鳥兒不但漂亮,叫聲也很好聽。

  可惜她當時只是一個八歲的姑娘,喜歡卻抓不到,她追了半座山,最後只能失望而歸。

  她回到山莊裡睡了一覺起來,發現桌子上放著一隻鳥籠子,裡面正是她白日裡一直苦苦追著的那隻漂亮鳥兒。

  她當時既驚喜又激動,不知道這鳥兒怎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裡。

  這時單子隱正好路過。

  「子隱哥哥,這鳥兒是你抓的嗎?」雲七夕喊住了他。

  單子隱看了一眼桌上的鳥籠子,雖然先前他明明看到這鳥籠子提到單連城的手裡,可他還是撒了謊。

  「是我,白日裡,看你追了半座山,應該追的是它吧?」

  其實白日裡有許多人都看到國公府的二小姐在追一隻鳥兒,可真正幫她把鳥兒抓回來的是單連城。

  單連城做事悶不吭聲,不喜歡邀功,所以這件事在她這裡成了一個永遠的誤會。

  以至於以後她的桌子上時而出現一些水果,一隻兔子,她都理所當然地以為,這背後的人是單子隱。

  兩年後的夏天,他們再次一起去到望岳山莊,那一年發生了一件事情,最終讓某些事情塵埃落定。

  一天黃昏,雲七夕一個人跑到後山上玩,卻不小心掉進了陷阱里。她所處的位置偏僻,她哭了很久都沒人聽見。

  更可怕的是,當時她親眼看到一條蛇從陷阱口滑了下來,速度很快,眼看著蛇就到了腳邊,她嚇暈了,在暈過去之前,她恍惚看到一個人影從陷阱口跳了進來。

  當她睜開眼時,她已經回到了山莊裡,單子隱站在她的床邊,手臂上綁著白色紗布。

  「子隱哥哥,你手怎麼了?」

  「沒關係,被蛇咬了一口。」單子隱撒了一個謊,為了這個謊,他特意讓太醫把他並沒有受傷的手臂包了起來。

  那一刻,雲七夕認定單子隱就是她暈過去看到跳下陷阱的那個影子。

  那一天,她只不過受到了一些驚嚇,後來有很多天她都不見單連城,還問過。

  「這幾天怎麼不見連城哥哥呢,他去哪兒了?」

  她不會知道,其實真正救她的人是單連城,當時他雖然殺死了蛇卻也被蛇咬傷了,那是一條毒蛇,他當時也暈了過去。單子隱不過是剛好經過,將她帶了回去。

  而單連城因為中毒,差點死掉。

  她並不知道,在她誤會單子隱是她的救命恩人,對她好感日益遞增的時候,單連城獨自一人關在房間裡養傷。

  即使他知道了這一切,也並沒有解釋,而是選擇了沉默。

  那一年,單燁看雲七夕和單子隱走得近,也看出兩個年輕人互相有意,就定下了兩人的婚事。

  雲七夕到死都不知道,當年默默為她做過很多事,甚至為她被蛇咬傷的人是單連城,不是單子隱。

  隨著時間的推移,當年的小姑娘已經亭亭玉立,皇子們也已經長大成人,單燁也給單連城指過幾門親事,不過都被他拒絕了。那時,任何女子仿佛都入不了他的眼,唯有看到國公府二小姐的時候,目光會多停留片刻。

  所以一慣冷漠的單連城並非沒有動過心,他愛過,愛過國公府的二小姐雲七夕。

  這是永遠也不被說穿的秘密。

  看著單連城幾欲噴火的眼神,單子隱連連發笑。

  「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?你敢說我講的這個故事不是真的?你敢說最初你對她的另眼相看,不是因為她長著一張和七夕一模一樣的臉?這對她是不公平的!我忍到現在才說出來你應

  該感謝我了。怎麼?是不是很想殺死我?」

  他從懷裡掏出一隻小藥瓶來,眼裡噙著笑。

  「我用了這個故事換來了這個,本來我可以早點去吧,不過料想你也會來見我最後一面,畢竟兄弟一場,就見見吧。不過你這火氣來得挺沒有道理,這故事是真的,離開你也是她自己的選擇,不是嗎?」

  單連城的雙手青筋暴起,「你明知道她性子剛烈,你還要說給她聽,你故意將她激走!」

  單子隱點頭承認,「對,我就是故意的,我知道她性子剛烈,知道她受不了做一個人的替身,我才說給她聽的,我知道,她聽了之後一定會離開你,哈哈……」

  猛地一拳止住了他的笑聲,他的人已經飛了出去,後背重重地撞在牆上,隨後滑坐在地。

  儘管唇角已經溢出了血,可他仍然在笑。

  「你就是拳頭上的本事,你那麼能,當年怎麼不告訴七夕那些事情是你做的?怎麼不告訴她是你救了她?這件事你怎麼不向她坦白,你怕失去她?你要知道,你告訴她跟我告訴她的意義是不一樣的,說到底,你在感情面前,就是個懦夫!」

  單連城大步走過去,將他從地上提起來,連續幾拳落在他的腹部,打得他口中噴血,又將他推倒在地。

  「我不該留你。」單連城憤恨地瞪著佝僂在地上的單子隱。

  單子隱抹了一下嘴角的血,笑得血腥。

  「是,你說對了,你最大的錯誤就是沒有處死我,哈哈,不需要你動手了,我自己來。」

  他摸出藥瓶,抖著手,在單連城的注視下,仰著脖子,將藥瓶里的藥盡數喝下。

  丟掉的藥瓶在地上滾了好遠,他笑著露出染血的牙齒,微昂起頭看著他。

  「你讓我失去孩子,我讓你失去女人,這很公平。」

  天啟元年,七月二十,前太子單子隱在天牢里服毒自盡。

  自雲七夕失蹤以後,單連城已經免朝多日,這幾日,他親自去找過很多她可能去的地方,直到七月二十五,失蹤五天的雲七夕仿佛在這個世界蒸發了,任他找遍大燕的各個角落,也沒有半點兒她的下落。

  這幾日,他將鈴蘭送到怡月宮裡,不敢去看她一眼,更不想聽見她的哭聲。

  夜裡,他多少次從夢中驚醒過來,有那麼一瞬間,他有一種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,仿佛她還睡在他的身邊。當他下意識伸手,身邊沒有那軟軟的身子,熟悉的溫度,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絕望。

  七月二十八,雲七夕失蹤已經八天,他覺得他不能再等下去,於是留書一封,將朝廷的事務都交給了瑞王,便隻身騎著一匹馬出了宮。

  這些日子,大概是他登基以來,最任性的日子。

  如果一直找不到她,他還會繼續任性下去。

  什麼江山,什麼皇位,他都從來沒有在乎過。之所以當了這個皇帝,不過是因為一份責任,也曾希望權力能給她更多的安穩。

  然而如果沒有她,這一切又有何意義?

  天啟元年,大燕的皇帝為了找皇后動靜鬧得很大,然而這一切的一切,雲七夕都不會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