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大燕的路上,戈風和婉兮兩個彼此不睦的人不得不坐同一輛馬車。
婉兮雖是女子,可是看她晚上那兩下子,功夫不會比戈風差多少,兩人換著駕馬車,一路上,儘管婉兮一直板著臉,戈風還是表現得很君子,這大概讓他在婉兮心中的印象有所改觀。甚至後來,雲七夕還偶爾聽見兩人說話了。
本就沒有什麼大仇恨,不過是點小誤會而已,很容易就化解了。畢竟是江湖兒女,不會那般地揪著一個問題不放。
嵐琪一路上開導了她不少。
她是在21世紀生活過的人,知道那個時代的思想與古代有著多大的不同,知道這個時代有多少雲七夕不能接受的東西。
其實看過了她爹娘的艱辛愛情,雲七夕心境開闊了不少。
不念過去,不畏將來,當下的,應該珍惜不是嗎?
人生有時候,差的就是「想通」二字。
所以她回去以後自動忽略掉了後宮裡多出來的那幾個人,一切就當什麼都沒有改變過。
他說他的人他的心都是她的,至少她相信,他在說的那一刻是真誠的。
後宮那些女人倒還懂事,只有一人不太安分,正是那陳尚書的女兒陳湘。
據小路子說,她去北狄的這段時間,單連城召過她兩次,引得其他幾個秀女很是羨慕,以為她當真爬上了龍榻。但身為皇帝的貼身太監自然知道實情,每次陳湘去承乾宮,小路子都會按照單連城的吩咐,將兩本書交給她,讓她在一夜之間看完。她甚至連單連城的面都不得見。
面對大家的羨慕,她自是不敢說出實情,只能任大家誤會下去,說出來丟人的是自己。
自雲七夕從北狄回來以後,他們的冷戰也徹底結束了,他又恢復了從前對她的好,甚至對她更好。
或許他是覺得她已經沒爹沒娘,夠可憐了。
無論是什麼理由,她都欣然接受,她已經不想去想太多,珍惜當下就好,只要當下他的心裡是有她的,在意她的,又何必庸人自擾?
對於她帶回來的婉兮,他倒沒說什麼,只是依舊在她每次出門的時候派戈風跟上。
她有時會去七夕號看看,看到七夕號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,她很開心。
不管怎麼說,帶領一群人成功脫貧致富了,她很有成就感。
另外她有空也會去國公府看看,那畢竟也是她的娘家。
單寶珠變了許多,那些陰暗的過去仿佛已經慢慢從她的心裡淡去了。
雲沖是個有擔當的好男人,自單寶珠嫁給他以後,他做到了一個丈夫該做的,努力帶她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,未曾有過半分嫌棄。
單寶珠如今高興起來也會放聲大笑了。有時雲七夕恍惚有種錯覺,仿佛回到了她剛認識她的時候。那時候,她是個裝傻的小公主,卻痴痴地,傻傻地愛上了她的雲哥哥。
其實換個角度想,單寶珠的遭遇也算是因禍得福吧,若是她沒有恰巧在成婚的那一天出事,或許雲沖沒那麼快從內心裡接納她。
雲七夕不知
雲沖如今是否真心接納了她,但至少表面看來是的。他做到了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呵護,這就夠了。
就算雲沖對單的感情是從同情開始,但這並沒有什麼關係,日久生情遠也沒什麼不好。
倒是雲攬月,她如今像是與單寶珠互換了角色一般,變得很像寶珠剛出事那段時間的樣子,成日鬱鬱寡歡,將自己悶在房間裡,不與任何人交流。孩子大概是唯一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力量。
「你的情緒是會影響到你的孩子的,知道嗎?」雲七夕淡淡地說。
雲攬月原本木然坐著,聽見她的話回過頭來,突地又朝她跪下。
「皇后娘娘,我不求你放了他,求你讓我見見他好嗎?讓我給他送些吃的,送些乾淨衣服,我想他,我擔心他,讓我見見他,好不好?」
其實這個要求不算過分,可雲七夕不能貿然答應,又不想看她太過失望的樣子,只道,「你先起來吧,我想想。」
關於單子隱,自打他入了天牢以後,單連城從沒有去過天牢,更沒提到過此事。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,打算怎麼處置。
每一次看到雲攬月如今的樣子,雲七夕都會忍不住心軟,可每當想起他們所做過的一切,她還是會恨。
關於單連城與單子隱,有一句話叫「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」。
可還有一句話叫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」。
其實單連城的心思雲七夕多少能猜到一些,若是直接處置了單子隱,必然會引來一些不好的言論,若是放他一條生路,又是後患無窮,他們在單子隱的設計下分分合合,歷經磨難,實在怕了,不敢再冒任何的風險。
有好幾次,雲七夕話都到了嘴邊,想問問他到底打算怎麼處置單子隱,可最後還是選擇忍下。生怕這個不愉快的問題會一石擊起千層浪。
兩個月後的七夕節,是公主的一歲宴,也是身為皇后的生辰。朝野上下齊來道賀。
頭一天,雲七夕特意去看了雲攬月。
「姐姐,明天是我的生辰,也是你的生辰,雖然從前的十幾年,我的生辰通常都被忽略了,可過去的我不想再提了,明天一起進宮來吧,我送你一份禮物。」
蘇玉婉聽著這話有些難為情,「皇后娘娘,從前是我考慮不周,可能有忽略了你的地方,還請皇后娘娘不要跟我一般見識。」
雲七夕輕笑了一聲,「我若跟你見識,就不會特意來邀請姐姐了。」
七夕節當天,皇宮裡十分熱鬧。這是單連城登基以後第一次大辦宮宴,朝野上下能來的都來了。
令雲七夕意外又驚喜的是,尤萬山也來了。
自尤萬山離開皇宮以後,她再沒有見過他,如今再相見時,他脫下那身太監服,像是蒼老了許多,不如之前精神了。
他站在不遠處,遠遠地看著奶娘懷裡抱著的鈴蘭,臉上含著慈愛的笑意。
雲七夕從奶娘手裡接過鈴蘭,走到尤萬山面前來。
「尤公公,你能來我由衷地高興。」
尤萬山笑著擺擺手,「皇后娘娘可不要再這麼叫我了,我也再不是當年的尤萬山了,如今我就是一介草民。本是沒理
由來的,可我又實在想看看小公主,所以還是厚著臉皮來了。」
雲七夕笑了,「尤公公,您隨時來我隨時歡迎,誰要敢攔你,我肯定治他的罪。」
尤萬山笑開了花,眼睛慈愛地落在鈴蘭的臉上。
「這小公主長得可真漂亮,和皇后娘娘你當年長得很像。」
提到當年,他似乎就想起了當年。
「那時候啊,你娘生了你就去了,先皇傷心欲絕,你在一邊哭的聲音好大,先皇覺得你好可憐,還親手抱了抱你。當時先皇就把免死金牌放到了你的包被裡,想保你一世平安啊。」
說到此,尤萬山的聲音有些發顫。
關於單燁,該怎麼評說呢?他算得上是一個明君,可是錯錯對對的事他也做了不少。如今她似乎對他有一些理解了,身為帝王,確實有很多的不得已之處,腳下踏著江山,每走一步,都得好生斟酌,終究顧慮太多,以至於難免錯亂了腳步。
尤萬山望著鈴蘭,一雙渾濁的老眼裡竟有淚光在閃動。
「小公主如今長得這麼可愛,只可惜先皇看不到。」
雲七夕知道,先皇抱的嬰兒一定不是她,應該是她的孿生妹妹。
「我相信父皇在天之靈會保佑她的。」
還有她的母親和剛剛去世不久的父王,他們都會保佑鈴蘭的。
後來又有很多女眷來看小公主,雲七夕便抱著鈴蘭過去了。
這些女眷們如今忙著對她曲意逢迎,可好笑的是,有那些還是從前單連城入獄後趁機落井下石踩過她的人。如今一個個把鈴蘭誇了又夸,說她長得漂亮,又有福相,所有好聽的話都說了個遍。
雲七夕只是淡淡地笑著,像是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耍猴戲,時而與一邊的張沁雪和單寶珠閒說兩句。
阿善是外族人,在這樣的場合下有些坐立不安,雲七夕特意讓單寶珠把她帶過來,與她們坐一起,以免她一個人在一旁單機太尷尬。
雲攬月一直坐在蘇玉婉身後,低著頭,她的落寞與現場的笑鬧聲完全格格不入。
直到身邊地些奉承的人散去了不少,單聰的母親才走上前來。
「皇后,這是我給小公主親手做的一件襖子,希望她今年冬天能穿得上。」
雲七夕看著她手中那件繡功精緻的小棉襖,用的上等布料,針腳細密,想必是費了一番功夫的。
雲七夕在冷宮裡救了她一命,後來輾轉將她送到南華寺,直到單連城登了基,才將她接回宮裡來,如今又跟著單聰去了瑞王府。
她如今活得很低調,這一次若不是她主動走到她面前來,雲七夕都快要忘記這個人了。
雲七夕大概懂她的心思,死裡逃生已是幸運,如今又母子團圓,這些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她的心中應該存有一份感恩吧?
「謝過太妃了。」雲七夕含笑雙手接過了這件衣服。
雖然當初她已經被廢,不過雲七夕還是客氣地稱她一聲太妃。
待容太妃坐回原位後,雲七夕卻突然在人群外看到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