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吊自盡?
雲七夕愣了足足有十秒鐘。
當然,她並不會難過,更不會悲痛,她只是感到唏噓。
當初皇后賜給容妃一條白綾逼她去死的時候,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用同樣的方式結束生命?
雲七夕第一時間去看單景炎,他還算平靜,就好像是早就料到這一天終會到來。
「四皇子。」小太監見單景炎不說話,忍不住輕喚了一聲。
「知道了。」
單景炎聲音很輕,沒有激動,也沒有傷感,一句話夾雜著一聲嘆息。
小太監跪在地上,有些不可所措。
初發現皇后自諡,小太監找不到單子隱,只好來找單景炎。
可是單景炎只是簡單三個字,便再無下文。這讓他該怎麼辦呢?
小太監等了半天,也沒有等到單景炎再開口,只好告辭離開。
雲七夕念及皇后好歹是單景炎的生母,說道,「景炎,你回宮去吧,這裡有我。」
單景炎站起身,走到床前來,看著依舊暈迷不醒的張沁雪。
「回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。」
他看起來如此平靜,可是他的臉色卻明顯蒼白了不少。
而在先皇的靈堂里,早有人來將皇后自諡的事稟告了。身為新皇,該如何處理這件事,朝廷上下無數雙眼睛都看著呢。
當時單連城並未多做考慮,便道,「召告天下,先皇駕崩,太后與先皇結髮情深,難抑陰陽相隔之痛,終隨先皇而去,此舉感天動地,闔國齊哀。」
在靈堂里守了一夜的單連城清晨起身,從靈堂出去時,早已等在靈堂外的三皇叔單宏第一個跪拜了新皇。
相比皇上駕崩當日,單宏對單子隱的口服心不服,單連城當皇帝,他是真的服氣的。
身為手握兵權的皇叔,在這個動盪的關鍵時刻,許多人也在看著他的態度。他此舉恐怕也是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和忠心。
單宏這一跪,讓原本處於觀望狀態的朝臣也明確了態度。
單連城離開靈堂,徑直去了怡月宮,宮裡的人是很有眼力見,已經完全看清楚了眼前的局勢,大家都已經改口稱單連城為皇上了。
一路上,面對這些變化,單連城臉色冷漠,情緒難辨。直到在怡月宮外聽見了孩子的哭聲,神情才終於緩和下來。
怡月宮的院子裡,那一株株脆弱的枯枝被白雪壓彎了枝頭。
單連城穿過院子,還未進屋,青黎便突然出現在了門口。
「爺,你回來了。」她淺淡微笑,將手裡的一個暖手捂遞到單連城手裡。
單連城輕「嗯」了一聲,聽見孩子的哭聲唇角輕輕牽動,提步朝裡屋走去。
小路子慢了一步,待單連城進去後,才看向青黎,壓低聲音提醒道,「青黎姑娘,該改稱呼了,爺不再是爺了,你這稱呼要是再不改,可是會引來麻煩的。」
青黎看了他一眼,淡然且固執。
「我不改,可我的心裡一輩子都是有爺的。」
裡屋里,單連城從惠妃的手中接過了孩子。
他有許久沒有這樣抱過孩子了,自鈴蘭失蹤以後,都沒有過了。
「連城,你和七夕真是瞞得本宮好苦,生了孩子竟然都不告訴本宮,本宮還是你的娘親麼?」惠妃第一句話就是責怪。
「母妃,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,如今知道了也不晚。」
單連城親手給孩子餵粥,孩子竟然不哭了,一口一口吃得很認真。他抱孩子和餵孩子都十分嫻熟,看得惠妃都十分詫異,最終嘆了一口氣。
「還好啊,這一切都過去了,孩子沒事,七夕和你都沒事,否則,你讓我這個當娘的可怎麼活啊。」
兩母子難得有坐在一起聊一聊的時候,如今多了一個孩子,仿佛又多了幾分溫馨。
以往青黎一定會進去沏茶,或者幫著餵孩子,可是今日青黎一直沒有進去。
她坐在小偏廳里的一隻炭爐旁,捧著自己的膝蓋上,指尖用力往裡扣,可那是一種痛到骨子裡的痛,她想碰碰不到。
平日裡下雨天,她的雙腿也會痛,不過那還算是輕微的,一旦到了冰天雪地的時候,對她來說是極其難捱的。
可是如今,沒人能在意到她的痛了。她仿佛是永遠都不會被引起重視的存在。
她皺著眉頭抬頭去看窗外漫天的白雪,想起很多事來,想起多年以前,那時候她和他都還只是個不大的孩子。
兩日後,張沁雪的傷情最終穩定了下來,雲七夕和單景炎將她帶回了宮中。
也就是說自那一夜張沁雪將鈴蘭交到了她的手裡,她與鈴蘭又分開了兩日了。這兩日,她並非不想孩子,她很想,想孩子,也想孩子的爹,可是張沁雪的傷勢不能掉以輕心。
好在,她如今已經知道孩子是安全的,至少是放心的。
回到宮中,有其他太醫幫忙,雲七夕終於得空去看了一眼鈴蘭。
不得不說,雲攬月將鈴蘭照顧得真的很好,儘管在那間簡陋的小密室里呆了那麼久,可鈴蘭依然是白白胖胖的,格外招人喜歡。
關於雲攬月,聽去太子府搜查的人回來稟告說,太子府已經空了。單子隱不在太子府,雲攬月也不在,就連當日被單子隱綁在椅子腳的韋青青也不見了蹤影。
聽說韋正卿不相信,還親自派人去找過一次,卻仍是失望而歸。
去搜查的人倒是帶回來了一個人,那就是紅雨,聽聞他們找到她的時候,她躲在廚房的一角瑟瑟發抖,應該是嚇得不輕。若不是搜查的人仔細了一回,想必都發現不了她。
她一個丫頭,沒見過什麼大場面,那一夜的變故,嚇到了她也在情理之中。被帶回來後,她見到誰都不肯說話,倒是看到雲七夕跟突然見到親人似的,眼淚一滾就出來了。
雲七夕知道紅雨是唯一知道那一夜太子府情況的人,可她不急,只是把紅雨安頓下來,等她心情平復,再來細問。
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,那就是皇上和皇后的葬禮。
帝後合喪,舉國齊哀。朝野上下,人人縞素。就連僅五個月的鈴蘭,身為皇上唯
一的曾孫,都量體裁衣了一身孝服。
帝陵早已建好,下葬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八。
臨近年關有國喪,大燕百姓這個年不敢歡樂。
臘月二十六,雲七夕突然接到了一封匿名信。
「想要單連城坐穩皇們,亥時到皇陵來,不來必悔。」
亥時邀她去皇陵,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,都對雲七夕十分不利。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陷阱,可是雲七夕還是決定要去。
先皇下葬是單連城繼位辦的第一件大事,她不能讓這件事有任何的差池。她必須讓他坐穩當了這個皇位,經歷了這麼多事,她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,退一步並不會海闊天空,只有自己手握大權,才能談得上給家人安穩。
對單連城這種生於皇家的人來說,權力與安穩是相輔相成的。
傍晚時,雲七夕正準備用晚膳,卻聽有人來報說張沁雪醒了,於是她一口也沒顧上吃,便放下碗去永和宮看她。
雖然知道張沁雪的生命體徵穩定,可是畢竟古代不比現代醫療技術發達,她不醒過來就總是讓人放心不下。
當雲七夕看到張沁雪真的醒了,並且在宮女的伺候下可以吃一些流食了,她一顆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。
從永和宮裡出來,已經是傍晚了,離那封匿名信約定的亥時,還有一個多時辰。
自回宮以後,她和單連城好像都各自很忙碌,不僅是帝後先後離世,還有許多被丟下的朝廷政務需要處理,一夕之間,又換了皇帝,朝臣百姓都需要安撫,所以他們竟然都沒有單獨見面的機會。
大概是一股思念的力量帶著她走到了承乾宮的門口。看著承乾宮裡透出來的光,她心裡是暖的。她知道,他在裡面。
此時已是晚膳時間,傳膳的人剛走到門口,就被小路子給攔住了。
「皇上好不容易睡一會兒,你們都不要去打擾他。」
「是。」那些傳膳的宮女退了下去。
「他睡了?」雲七夕說不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,有些失望,又有此心疼。
小路子點點頭,嘆了口氣,解釋道,「皇上自從前線回來,一路勞累奔波,又在城門口受了凍,一回來一大堆的事務等著皇上去處理,皇上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好好地睡過了,他實在是太累了。」
雲七夕點點頭,卻還是提步朝著承乾宮內走去。
小路子沒有攔她,由著她進去。
承乾宮內殿的燈光不太明亮,雲七夕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躺在榻上的人。
他在榻上合衣而眠,一臉的倦容是那樣地明顯。
明知道他睡了還要進來,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是好的。
雲七夕輕步走過去,將被子往上提了提,痴望了他一會兒,心裡忍不住嘆息。
所以這做皇帝有什麼好的?哪有做老百姓來得輕鬆自在?這麼累的一個位置,為什麼總有人要爭來爭去?
想著與某人約定的亥時,她不再多做停留,正準備轉身離去,卻突地被一雙手臂拉入懷裡,再用力一帶,兩人一同倒在了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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