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一條船上的人

  與那日躺在石棺背後,受傷虛弱的他不同;與在營帳里的明亮燭光下,只著一條襲褲,露出精壯身材時的他也不同。他此時一襲織金錦袍,一條青色龍紋玉帶,發冠將一頭黑髮束得一絲不苟,再配上他精緻逼人的五官。英氣,貴氣,傲氣,渾然一體。怎不讓人垂涎欲滴?

  可,即便他長得再美,也仍舊是那張冷若冰霜的臉。雲七夕心裡默默地吐槽,才幾天不見,竟又冷出新高度了。

  起先她灑完銀子,原本是想趁著百姓哄搶之際拔腿開溜,卻不想突然被一隻大手給拎到了馬車裡來。

  危機倒是暫時解除了,可她真心不想面對這張冷臉,大夏天的,都能讓人汗毛直豎。

  「膽子倒是不小,以你目前的身份,你不是應該好好呆在閨閣里麼?竟然跑到大街上來橫衝直撞,是覺得自己不夠引人注目?」好聽的嗓音一開口,便是無情地揭穿。

  果真,即使她蒙著面紗,他也已經認出她的廬山真面目了。。

  雲七夕覺得無趣,索性將面紗扯了下來,撇嘴一笑。

  「怎麼,不行嗎?誰規定大家閨秀就該呆在閨閣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?」

  與這位爺槓上的時候,她儼然已經忘記了前一刻她才正被追捕,是這位爺及時給她解了圍。

  「啟稟晉王殿下。」馬車外突然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。

  「惠妃娘娘前來迎接晉王殿下,卻不想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給驚了馬,原本是要抓那女子回去置罪,卻不想那女子甚是狡猾,一不小心就讓她給逃了。」

  不知天高地厚?

  雲七夕偷笑了,這太監倒是給她下了個精準的定義。

  她有些小緊張,不知道外面的人會不會突然打開車門?又或者眼前這位高冷的爺會不會把她交出去?同時她又覺得有些刺激,畢竟車內車外,不過一板之隔。

  單連城如古井般深遂的眼睛淡淡瞟了雲七夕一眼。很明顯,他知道太監口中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就在眼前。

  「母妃還好吧?」單連城問道。

  母妃?雲七夕心頭一跳。

  「請殿下寬心,娘娘只是受了點驚嚇,並沒有大礙。奴才這就讓人全城搜捕,一定將那女子緝拿回來。」

  全城搜捕?雲七夕心跳得不規律了。

  「不必了,既然母妃並沒有大礙,就不要小題大作了,弄得人心惶惶。讓母妃早些回宮,請太醫給看看吧,好好休息吧。」單連城淡淡說道。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他這樣說,太監自是求之不得。若真讓他追查到底,他還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那個如靈狐般狡猾的女子。

  太監走了之後,馬車再次緩緩駛了起來。

  單連城用一種極度冰冷的目光瞪著她,瞪得她渾身發毛,雲七夕終是憋不住,索性反瞪回去。

  「喂,你可要搞清楚,是你欠我的銀子,不是我欠你的銀子,你擺著這麼一副臭臉是給誰看呢?」

  「你可知你衝撞的人是誰?」單連城冷冷地問。

  雲七夕歪著腦袋想了想,貌似剛才他稱惠妃娘娘為母妃來著?

  「是,是你娘?」雲七夕不太確定。

  單連城沒有吭聲,只是面色很不爽地盯著某人,盯得雲七夕心頭虛了。

  好歹他剛才替她解了圍,而且,兒子在意自己的母親,這一點也無可厚非。更何況,此刻自個兒人還在他的馬車上,所謂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頭。

  「咳咳,」雲七夕清了清嗓門,訕訕地笑了笑,「呵呵,對不起啊,我不知道那是你娘,而且,我真不是故意的,好在並沒有傷到惠妃娘娘。」

  見她態度小心了,單連城微微抬起了下巴,貴氣的五官里有幾分傲然。

  「知道錯了?」

  靠,教訓小孩兒呢?

  雲七夕心裡暗暗地問候著他的祖宗,嘴上卻沒有吭聲。

  她忍!

  「今日若非本王,你此刻已經在皇宮的大牢里聽侯發落了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一個月的期限,才過去了三天而已。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「照這樣下去,你極有可能無福消受那剩下的銀子。」

  「不行。」雲七夕猛然開口。

  其他的事情她統統都可以忍,可是有關銀子的事情,她怎麼能忍氣吞聲。更何況,那些銀子是他已經答應過的診金,只是暫時存在他那裡而已。一個月後,她自然是要拿回去的。

  可,她現在似乎活得危機四伏。

  想了想,她帶上了一絲討好的笑意看過去。

  「晉王殿下,其實我回來這幾天也已經弄清楚一些事了,我已經知道雲二小姐死得並不單純。這意味著什麼?」

  雲七夕沖他眨了眨眼睛,單連城眼皮都沒顫一下,對於她這種吊人胃口的闡述方式,他一臉不為所動。

  雲七夕也不介意,掛著一臉精明的笑,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。

  「晉王殿下,您這麼聰明,應該知道,這意味著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了,也就是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了。」

  單連城神色未變地盯著她,「那倒未必,父皇一道聖旨,你就是太子妃了。」

  提起聖旨,雲七夕就心塞。

  「我才不要嫁給那個渣男。」

  「莫非你還敢抗旨不成?」單連城淡淡挑眉。

  雲七夕哼哼了兩聲,眨了眨眼,突地又笑了。

  「聖旨雖然是不敢不從,但若是讓皇上主動改變聖意呢?」

  瞧著雲七夕一臉高深的笑意,那雙靈動的眼睛閃動著自信而聰慧的光芒,單連城毫不留情地淡淡打斷了她的遐想。

  「如果不出本王所料,父皇很快就會召你進宮,你確定你能夠應付自如?」

  雲七夕心頭咯噔一下。

  不能,她太不能了。有太多她不認識的人,她會穿幫的。

  看著雲七夕憂傷的小表情,單連城似是對她的憂慮完全瞭然,淡淡道,「本王可以幫你儘快認識那些人,但本王不能白白地幫你。」

  喲,雲七夕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  是哈,他是堂堂的晉王殿下,威風八面的大將軍,本事還是有一些的。

  「幫我不就等於幫你自己,畢竟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嘛。」雲七夕笑得眉眼都彎成了兩道月牙。

  面對她的賣萌討好,單連城淡淡抬眸,「雖是一條船上,但也有可能會有人失足落水。」

  第31章互利共贏的協議

  看著淡定沉穩,吃定了她的樣子,雲七夕笑不出來了,咬了咬牙,沉著臉。

  「你的條件是?」

  單連城瞥她一眼,目光緩緩黯淡下來,低沉的嗓音緩緩道來。

  「本王長年征戰沙場,見過太多的生死,有很多的將士,跟本王出征時是一條鮮活的生命,然而最終卻是冰冷的白骨留在異鄉。其實有很多人尚有一絲希望,可他們忍受不了剜肉切骨的痛苦,心灰意冷,就放棄了自己。那日本王見你確有一手本事,你可否願意做我的隨軍太醫?」

  呵!原來是看上了她針刺麻醉的醫術呀,早說呀!

  「沒問題。」雲七夕當即爽快答應,「我不僅可以做你的隨軍太醫,還可以做你的半個軍師,本姑娘智慧過人,絕不會讓你失望的。」

  她自賣自誇,絲毫不臉紅,單連城怔愣了一瞬,隨後又浮起了一絲淡淡的不屑。那眼神仿佛在說,姑娘,你哪兒來的自信呢?

  馬車已經到了晉王府門口,雲七夕總不能跟著他進府去,扯了個笑出來。

  「那個,今日謝謝你的幫忙,我就先走了。」正要下馬車,又笑嘻嘻地回過頭,「那你有什麼辦法讓我儘快熟悉那些人呢?」她實在好奇。

  雲七夕雖然與他認識的時間不長,但她心頭卻莫名對他有一種信任,覺得只要他說出的事,就一定能做到。

  也許是他身上那股漠然高貴的氣質,帶給人一種說一不二的信任感。再加上剛才他提到戰場上那些犧牲的將士,低沉的嗓音里有一絲不辨情緒的沙啞。身為高貴的晉王殿下,他並非如初識時她所想像的那麼視人命草芥。一個愛戴部下的晉王殿下,還是讓她的心裡生出幾分敬意來。

  「明日亥時,你到翠柳居門口來。」單連城道。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雲七夕重新將面紗掛在了臉上,打開車門,飛快地下了馬車。

  晉王殿下的馬車裡突然跳出來一個女子,馬車周圍的侍從都嚇了一大跳。

  跑

  出幾步遠,她又回頭看,馬車的窗簾掀開了一角,裡面那雙深遂的眼睛也看了出來。想著剛剛達成的那個互利共贏的協議,她心情很好,突地一笑,嘴角的酒窩很深。在其他人怔愣地目光下,她如一隻機敏的靈狐一般,歡快地跑遠了。

  望著那個靈動的身影消失在街頭,單連城對已經來到窗前的戈風說道,「戈風,準備一下,本王要擬一道奏摺。」

  拐彎處,雲七夕一眼便瞧見了抄著手背靠在牆上的那個戴著氈帽的人。

  她暗罵一聲,一個箭步衝上去,胳膊肘頂住了他的脖子。

  雲七夕冷笑挑眉,「再跑啊?」

  儘管雲七要比她高出許多,可此刻他們距離很近,所以雲七夕仍能看得見氈帽下的那雙眼睛,帶著一絲淡淡的愧疚。他沒有掙扎。

  「對不起,差點兒害了你。」

  險些陷進了她的眼睛裡,一句話卻讓她回過神來,頂住他的那隻胳膊加了力道。

  雲七夕從鼻子裡哼哼了兩聲,「你還好意思說?你再跑啊,你怎麼不跑了呢?」

  雲七沒有狡辯,只是盯著她,半響才道,「我怕你出事。」

  簡短的五個字,夾雜著淡淡的擔憂的味道,用好聽的聲音說出來,不由讓雲七夕心神一晃。

  「怕我出事?」雲七夕冷笑,「你心裡不是應該感謝那些官兵麼?若不是那些官兵幫你的忙,我早就抓到你了,說,把我的東西藏哪兒了?」

  「什麼東西?」雲七一臉茫然。

  「還裝是吧?」雲七夕氣極,頂著他的那隻胳膊不放鬆,另一隻手就在他的身上搜了起來。

  料想他一個乞丐,家無定所,有什麼寶貝肯定是放在身上。她那個小手電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要是放在身上是很容易摸到的。

  手下的肌肉在她摸來摸去下崩得越來越緊,可雲七夕卻毫無所覺,只一心惦記著自己的寶貝。

  「沒有?放哪兒去了?說。」雲七夕瞪著他。

  哪有一個女子當街把一個男子亂摸一氣的?雲七氣息有些緊,更有些無奈。

  「你什麼東西不見了?怎麼就斷定是我拿的了?要知道,兩百多兩銀子我都沒拿走。」

  雲七夕頭往後仰,眯起眼睛,「還裝是吧?你和那個小乞丐難道不是一夥的麼?」

  雲七正想說什麼,可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,「不要不承認,昨天晚上半夜,你怎麼會不早不晚剛剛好那麼巧出現在巷子口?誰會三更半夜睡不著跑大街上來溜達,你糊弄三歲小孩兒呢。」說到後來,她語速加快,語氣越發篤定。

  「你不也三更半夜不睡覺出來?」雲七小聲反駁。

  雲七夕氣結,「我,我不一樣,說你呢,別扯上我。」

  雲七更是哭笑不得,敢情是只許周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啊。

  「如果東西不是你拿的,是不是那個小乞丐拿的?你趕緊讓他給我拿出來。我可沒有多大的耐性。」雲七夕如個小痞子般地抖著身子,自認為說出的話威脅十足。

  他若真要拿她的東西,她昨夜就該坐在那樹底下哭了。

  「我真的沒有拿你的任何東西。」雲七無力地解釋。

  「我們真的沒有拿你的東西。」另一個怯怯的聲音小聲地在她身後響起。

  雲七夕回頭一看,正是那個小乞丐。

  如抓到了證據一般,雲七夕一臉精明地抬高眉。

  「你看,我說你們是一夥的吧?還有什麼好說的?」

  雲七無語,他知道,她既然已經認定,再多的解釋都是無力的。

  雲七夕緩緩鬆開了雲七,目光狐疑地在二人臉上流連,過了一會兒,手指著他們兩個,好似恍然大悟一般。

  「我知道你為什麼昨晚不拿走銀子了,貪得無厭是吧?我昨夜怎麼就那麼天真,竟然相信你們兩個乞丐不貪財呢?這天下哪裡有不貪財的乞丐呢?你們最好是把東西給我拿出來,我告訴你們,那東西並不值多少錢,但對我來說很重要。」

  雲七的臉雖然因為髒看不出本色,可是也能看出,他臉色變了,尤其是那雙原本璀璨的目光,此刻黯淡了下去,聲音里有一絲淡淡的失落。

  「不管你相不相信,我和小雨真的沒有拿你的任何東西。若真的拿了你的東西,我今日不會在這裡等你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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