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12 暫時無事

  送走了程縉,幼菫便在床上躺著安胎。閱讀

  她默念著心經,讓自己平靜下來。

  不會有事的,裴弘元不會有事的。

  蕭甫山說了是假死,他必然會做到。

  蕭甫山一出宮,便聽說了幼菫動了胎氣的消息,這次是真的了。

  他拍馬疾馳回府。

  闊步回到正房,只見房內檀香繚繞,幼菫在正堂几案上供奉了一尊玉佛,香爐里燃著香。

  他心中一黯,她連臨時抱佛腳的事都在做了。

  她對裴弘元,著實是太過看重。

  哪怕是自己提前與她透露了,會讓裴弘元假死,她還是動了胎氣。若是沒有事先給她吃定心丸,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。

  他踏步進了內室,便見幼菫已經坐了起來,緊抿著唇看著他。

  一句話也未說。

  可眼裡的焦灼和擔憂卻是藏也藏不住。

  幼菫緊緊盯著蕭甫山,又是急切,又是害怕。她很想問問他裴弘元是不是有事,又怕他告訴自己,事情失敗了,裴弘元是真的死了。

  蕭甫山坐到她身邊,大手輕輕撫上了她的眼睛,遮住裡面的憂色,也不太想看到她接下來的表情。

  「放心,他暫時無事。」

  「真的?國公爺……王爺!世子他沒死?」幼菫語無倫次,雙手抓著他的手臂,「您是怎麼做到的?」

  蕭甫山的手心似乎有兩隻蝴蝶,歡快地撲閃著翅膀,揮灑著露珠。

  他閉了閉眼,讓自己的臉色恢復柔和,方撤了手,手心已是濕漉漉的。

  映入眼帘的,是一雙雀躍的眸子,裡面是細碎的星光,眼角是蜿蜒的溪水。

  他拿著帕子替她擦了眼淚,低聲說,「他沒死。我讓人給他餵了解藥,還有假死藥。」

  皇上吃的噬筋散是沈昊年那裡的,他便由此猜測沈昊年會給裴弘元下噬筋散。這個毒藥兇猛,他手裡的續清丹又解不了毒,若是沒有第一時間解毒,裴弘元便會當場斃命。

  以沈昊年的心智,必然選這種最穩妥的毒藥。

  沈昊年謹慎,他不能事先給裴弘元餵解藥,因為事先吃了解藥,再吃噬筋散便不會大口吐血,會引起猜疑。

  他只能安排在裴弘元吃了毒藥之後再餵解藥。

  蘇林前後多番行事都是在配合沈昊年,很顯然是他安排在宮內的。有他這麼精明的人盯著,救人是很困難的一件事。他甚至在裴弘元服毒之前,給他全身搜了一遍身。

  要騙過這麼精明的人,只能在最後一刻他鬆懈的時候。

  他提防了寧貴太妃遞的帕子,卻沒想到,解藥不在帕子上,在張平手心。

  張平在替裴弘元擦血的時候,藥丸便餵了進去。有續清丹,假死藥,還有噬筋散的解藥。

  如此,大致上不管什麼毒,都能解的了了。

  幼菫聽的一愣一愣的,可謂是驚心動魄,她呆呆問,「您怎就篤定,蘇林會同意張平給裴弘元擦血,他就不懷疑張平趁機餵解藥嗎?」

  蕭甫山將她攬在懷裡,緩聲說著自己的安排,「我這個計劃除了你和陸辛知道一些,沒有旁人知道。裴弘元不知道,寧貴太妃也不知道。因為蘇林勢必要緊盯著他們二人,看他們的反應。

  我事先讓陸辛給寧貴太妃反覆洗腦,裴弘元愛乾淨,一定要讓他乾乾淨淨地走,免得他走的時候心裡難過。所以寧貴太妃從一開始就反覆給裴弘元擦臉,最後要給他擦血時,蘇林也就不容易起疑心。

  蘇林和裴弘元一樣,有潔癖,他不會親自去給裴弘元擦,只能拜託張平。且張平擦血時,蘇林的視線始終不錯離開,也就相信了自己的眼睛。」

  幼菫讚嘆了一聲,「王爺算計起人心來,當真是厲害的很,嘆為觀止。」

  蕭甫山低頭在她額角親了一口,「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。」

  幼菫笑,「本來就是在夸。」

  不過這種算計,可千萬不能不要用到她身上才是,她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的。

  她細想了一番,問道,「那若是蘇林足夠謹慎,克服了潔癖,親自給世子擦血呢?」

  蕭甫山淡淡道,「那裴弘元就只能認命了。這種一環扣一環的算計,本來就是變數頗多,一環出了差錯,他便是死路一條。」

  幼菫嘆息了一聲,「幸好他足夠好運,總算是活了下來。」

  「現在還算不得活下來。」蕭甫山道,「蘇林帶了人手在忠勇王府守著,片刻也不離棺柩。那個假死藥只能維持六個時辰,六個時辰之後若蘇林還未離開,那裴弘元便就真的死了。」

  幼菫剛放鬆的心又揪了起來,現在可就只剩下兩個來時辰了!

  「這可怎麼辦?殺了蘇林……也不行!」

  蕭甫山安撫著她,「你先別急。蘇林不能殺,若是殺了他,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。只能設法讓他放鬆警惕,主動離開。」

  幼菫眉頭緊蹙,「我動了胎氣,又故意發了一通脾氣,將離谷主趕出了府,沈昊年還不肯相信!」

  原來這是幼菫故意為之。那也就是說,她當時是相信他的,相信他會救裴弘元,存著裴弘元可能還活著的希望。

  蕭甫山心下有幾分欣慰。

  他安慰說,「他應是疑心鬆了一些,你將離谷主趕了出去,而不是讓他回沈府後再返回,你這樣做的很好。否則的話,說不定沈昊年就會起疑心,是我刻意做給他看了。」

  事情知道的人越多,便越容易出紕漏。

  所以他事先與幼菫說,冒了很大風險。

  可他又不能不說,總不能拿著她來冒險,來博取裴弘元活的機會。

  這番安慰卻不能讓幼菫放心,「王爺可有法子讓蘇林離開?」

  「沈昊年和蘇林防備的人是我,只要我在京城,他們就不能徹底放鬆警惕。我打算出京去西郊大營。」

  蕭甫山平靜道,「堇兒,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。這個時候我額外做什麼,沈昊年都會起疑心。」

  他還是不希望幼菫會對他有所誤解,以為他不肯盡心。這種誤解若是成了心結,怕是一輩子都解不開。

  幼菫倚在他懷裡,低聲說,「妾身明白,王爺肯為他做這些,胸襟坦蕩,不是誰都能做到的。」

  畢竟這中間還隔著那麼往事,雖說要彼此坦誠,心裡的疙瘩怕也不是輕易能解開的。

  她一直小心翼翼不要觸動到蕭甫山的心事,儘量迴避著裴弘元。

  只是生死攸關之際,她也顧不上避嫌,她只想著,裴弘元不能死,不能這麼含冤而死。

  蕭甫山見她如此說,心裡又踏實了一些,她能理解他,也能接受裴弘元可能會死的事實,就好。

  他撫了撫幼菫的臉頰,「乖。」

  他起了身,換上了一身玄色輕甲,驅馬離開了京城。

  他此番行事,還想看看皇上的反應。

  皇上不是大奸大惡之人,又有蕭宜嵐和三個孩子的情分,蕭甫山還想給他最後一次機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