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2章 賺了(二更)

  張太醫在宮裡被打了二十板子,看著一樣的二十板子,在掌刑太監手裡便有了輕重之分,他挨的便是重的。

  誰讓他得罪的是皇后呢,皇后好事未成,還挨了皇上的訓斥,這心裡的怒氣,自然要找地方發泄。

  他是被抬著回府的,醫者不自醫,可太醫院同僚,竟沒一個人來探望他,替他醫治。因為誰都怕得罪了皇后,他們每日在後宮行走,最怕的便是皇后,一個不慎便是身首異處。府里的管事無奈去藥堂請的大夫,當真是世態炎涼冷暖自知。

  張太醫趴在床上,只覺前途兇險叵測。皇后以後定然不會讓他好過,他更怕的是榮國公,自己說好的保守秘密,如今卻把國公夫人的私密抖給了皇后,榮國公怎麼可能饒過他?

  他嘆了口氣。

  「張太醫如此憂心,所為何事?」一聲陰測測的聲音響起。

  張太醫渾身寒毛直立,結結巴巴問,「來者……何人?」

  一個黑色身影走到床前,一身黑色夜行衣,黑巾遮面,身姿英挺。

  「你猜猜,猜對了我就讓你死痛快些。」

  張太醫冷汗直流,真是怕什麼來什麼,「你是……榮國公府的?」

  聽著不像是榮國公的聲音,看氣勢也不像。

  黑衣人拉了個椅子坐下,翹著二郎腿,「挺聰明,看來也知道我是為什麼來了。」

  張太醫也顧不上疼痛,顧不上太醫尊嚴,從床上爬了起來,跪到了地上,「好漢饒命!下官也是被逼無奈……皇后讓人把內子和小兒綁了。我若是不說出實情,他們倆就沒命了啊。」

  黑衣人冷哼,「那麼多太醫去榮國公府,她怎就單單挑你一個人問?分明是你為討好皇后,出賣了我家夫人!」

  張太醫連忙解釋,「皇后當時已知道國公夫人得了宮寒,找下官只是為了確認,給她作證人。第一次我去莊子上診治的事,她也知道。」

  黑衣人默了默,冷聲說道,「你可知道國公爺的手段?你若是有半句假話……哼哼,整個張府就等著為你陪葬吧。」

  張太醫連聲保證,「下官絕無半句假話……」

  就在張太醫以為自己要「死個痛快」的時候,黑衣人卻是起身離去了,只余門扇被風吹著吱呀開合的聲音。

  張太醫劫後餘生,愣愣跪在那裡,得罪了榮國公,居然還能活著……

  他居然覺得自己賺了。

  --

  蕭十一跟蕭甫山匯報了情況,就立在一旁等著示下。

  蕭甫山手指輕扣著桌子,「也就是說,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給皇后。這個人,會是誰?」

  幼菫看著行事謹慎,實則馬虎的很,她所謂的秘密,往往是人盡皆知。她自己還在那裡樂呵,覺得事情瞞得嚴嚴實實的。

  知道她宮寒的人太多了,除了她身邊伺候的丫鬟,還有裴弘元,還有她那兩個表姐,還有蕭十一和蕭十二,甚至還有更多的侍衛,更多的有心人。

  又有誰想害了她,還能捅到皇后那邊去。

  蕭甫山第一懷疑的是裴弘元,若說誰最想拆散他們倆,非裴弘元莫屬。他想給皇后遞個消息,也是容易的很。

  再就是幼菫身邊的那幾個丫鬟,她們一直跟著幼菫,張太醫給她看病的事,她們最清楚。

  蕭甫山抬頭看著蕭十一,蕭十一臉色一變,打了個激靈,「不是卑職!」

  蕭甫山問道,「你待在夫人身邊最久,她身邊的丫鬟,你可有發現哪個有異常。」

  蕭十一鬆了口氣,努力回想了下,夫人的丫鬟個個漂亮——除了素玉,心靈手巧,做的一手好菜。若說有嫌疑,他可感受不出來。

  「若說異常,卑職就覺得青枝姑娘和張海走的太近了,沒少給他送好吃的。」

  蕭甫山突然覺得自己這個侍衛養廢了,腦子被吃的糊住了,自己還在這裡問他有何發現,他能發現什麼。

  「他們倆要成親了,整個木槿園都知道了,你不知道?」

  蕭十一撓撓頭,「是嗎?我就說這幾日木槿園怎麼這麼熱鬧,人來人往的。」

  蕭甫山擺手讓他出去。

  --

  青枝和張海的親事定在了這月十八。

  張海跟劉管事借了銀子,買了一座二進的小宅子,離國公府不是很遠,已經在布置著,大丫也被張海接了出去。

  青枝要繡嫁妝,時間緊迫,已經不出房門了。

  幼菫去青枝房裡和她說話,她正在房裡繡嫁妝,大紅的嫁衣映著她的臉紅潤動人。

  幾個小丫鬟抱了八匹綢緞料子過來,其中還有兩匹蜀錦,精緻華美。

  還有一個紫檀妝奩,裡面滿滿的金銀首飾,龍鳳金鐲,玉鐲,各式金簪玉簪,攢珠頭面,琳琅滿目。

  青枝紅著臉,「夫人您也真是,奴婢是第一個出嫁,大傢伙兒都看著呢,以後其他人出嫁您可怎麼給。」

  幼菫睨了她一眼,「她們怎麼能和你比,你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,又共過患難。就說你替我挨的張媽媽那些罵,又豈是這些東西能抵得清的?」

  她笑著推了一個小匣子給她,「這個才是重點,你打開看看。」

  青枝打開匣子,只見裡面最上面是一張賣身契,她紅著眼把它放幼菫跟前,「您這個不必給奴婢,等成了親,奴婢還要回來伺候您。」

  幼菫把賣身契塞回她手裡,「傻瓜,你總該為你將來的孩子著想,總不能讓他也是賤籍。你也該過你自個兒的日子了。」

  青枝握著賣身契,眼淚便啪嗒啪嗒掉下來了。她跟在小姐身邊十年,小姐的日子便是她的日子,從來沒覺得有什麼不好。冷不丁要出去過自己的日子,她反而無所適從了,自己的日子是什麼日子?

  幼菫拿帕子幫她擦著眼淚,「高興的事,哭什麼。你想我了,回來看我便是。離得又不遠。」

  幼菫指著匣子,「你看看下面是什麼?」

  青枝拿出來一看,瞪大了眼睛,「小姐,您……一間鋪子,一千兩銀票,大戶人家嫁小姐都夠了!」

  幼菫笑,「你就是大戶人家嫁小姐。你開個吃食鋪子,足夠你們過的富裕了。」

  青枝嘟著嘴,「太便宜張海了,奴婢帶了這麼多嫁妝過去……」

  口不對心喔。

  青枝的房裡越發熱鬧了,丫鬟們都艷羨地看著塌上擺滿的料子,那個妝奩青枝卻是沒打開給她們看。不過單那個紫檀木妝奩就很貴重了,還用說裡面的首飾麼?

  小丫鬟們大都給的大都是自己繡的帕子荷包,二等丫鬟體面,大都給銀耳釘耳環,寒香給了一支銀簪,是幼菫賞她的,這是非常重的禮了。紫玉給了一對琉璃耳環,她跟幼菫的時間久,手頭自然是寬裕。

  寒香打扮的光鮮,卻只給了一對銀耳環。

  紫玉睨著她,「看寒香姐姐的這通身打扮,我還以為你要送個金鐲子呢。」

  寒香漲紅了臉,起了身,「夫人那裡不能有人伺候,你們先聊著。」

  紫玉見她出去,撇了撇嘴,「她是看你的位置要空出來了,拼命在夫人面前表現呢。」

  青枝扯扯她的袖子,「她用心服侍夫人是好事。你們幾個二等丫鬟里,她的年歲最大,晚上能在房裡伺候。夫人想要提拔一等丫鬟,也只能提她。」

  紫玉悶悶坐著,她跟夫人的時間比寒香要長,可就因年歲太小,比不過一個後來買進來的丫鬟。

  青枝拿了點心鮮果招待小丫鬟們,小丫鬟輕易不能近身伺候夫人,自是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,都興奮的很,房裡一時嘰嘰喳喳的熱鬧。

  紫玉跟青枝打了聲招呼,出去了。

  去了前面的院子,便見寒香正陪著幼菫在櫻花樹下站著。永青和卉雲在跑來跑去。廳里是劉管事帶著下人在貼牆,用的正是端王送過來的雲錦。

  寒香手裡捧著紅漆托盤,上面放著一碟子櫻桃,一個小碟,上面已經堆著櫻桃核。

  紫玉進廳里搬了一把太師椅出來,扶著幼菫坐下。

  她低聲責備寒香,「夫人最是經不得久站,以後注意些。」

  寒香她看了幼菫一眼,見她目光追隨著兩個孩子,似乎沒注意她們這邊。

  寒香聲音清亮,「妹妹教訓的是,是我考慮的不周全。」

  幼菫回過頭,「怎麼了?」

  寒香福了福身,謙卑地說道,「是奴婢的錯,紫玉妹妹在教訓奴婢。」

  紫玉怒視著她恨恨說道,「我怎麼就是教訓你了?錯了就是錯了,這番作態給誰看!」

  寒香沖她福身,「妹妹說的是。」

  紫玉一時氣結,寒香一直心平氣和不斷示弱,反倒成了她無理取鬧。

  幼菫對紫玉淡淡說道,「這邊也用不了那麼多人伺候,你回房裡去吧。」

  紫玉沒想到夫人一點沒向著自己,看了嘴角含笑的寒香一眼,福身退下了。

  寒香蹲到幼菫身前,端著托盤,方便幼菫吃櫻桃。

  幼菫吃著櫻桃,隨意說著,「青枝馬上要嫁人了,後面便是你和沉香,這一兩年也該一個個出閣了。沉香是想讓我給她指個府里的管事,你可有什麼打算?」

  寒香柔聲細語說道,「夫人只管替沉香姐姐打算,奴婢不急。」

  幼菫笑,「你今年十六,再過兩年十八,女人的好時候就這麼幾年,怎麼能不急?若是傳了出去,別人還不得說我苛待下人。」

  寒香低著頭,一言不發。眼前那紅紅的櫻桃,小小一碟就要一兩銀子,自己月例才三兩銀子。

  幼菫嘆了口氣,「你該知道,國公爺是不打算納妾室的。」

  寒香跪下說道,「夫人,奴婢不敢對國公爺有非分之想。只是現在奴婢還沒有嫁人的打算,只想盡心服侍夫人。」

  幼菫也不再說什麼,讓她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