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7章 不疼

  幼菫笑道,「寒香讀書識字,看著就格外好看些。」

  寒香臉上染了一層紅暈,福了福身,「謝夫人,謝二夫人誇獎。奴婢蒲柳之姿,不敢當得如此誇獎。」

  趙氏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寒香,這丫頭也不是個安分的,這還守著爺們呢,賣弄什麼文采呢。

  這分明就是程家給安排做通房丫頭的。

  可憐大嫂這般看不明白,還整日讓她這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,就不怕國公爺被她勾了去。他們現在是新婚燕爾的濃情蜜意,日子過的久了,哪個男人忍得了寂寞?國公爺現在開了葷,整日的那麼多新鮮顏色在跟前,不動心思才怪。

  趙氏笑了笑,說了句,「果真是讀過書的,當丫鬟倒真真是可惜了。」便低頭喝起了茶。

  幼菫又不是傻的,怎麼還聽不出趙氏話里的意思,這種事又怎麼是能防得住的。防住了跟前的,防得住外面的嗎?蕭甫山若是起了別的心思,她再提防也是無用。

  蕭甫山能不能守住約定,幼菫心裡也沒太有底。這個男人太過強大,習慣了別人的服從,習慣了控制局面,又怎肯甘心受別人控制和拘束。

  她只能說,現在挺好。

  至於以後,歲月漫長,只能慢慢看。

  還有蕭二爺在,幼菫也不再跟她這般談論一個丫鬟。

  她笑笑,「弟妹覺得這茶如何?」

  趙氏細品了品,只覺得入口甘甜,卻嘗不出是什麼茶。

  蕭二爺溫聲說道,「湯色碧清微黃,葉底嫩芽秀麗,濃郁回甜,雅州蒙頂茶不愧仙茶之稱。」

  趙氏眼裡盛滿情意,看向蕭二爺。

  幼菫贊道,「二叔乃懂茶之人。我和二弟妹一樣都是俗人,只喝著用來止渴了。」

  趙氏指著幼菫笑,「你別拉上我,我只是沒喝過這等好茶罷了。若是喝過,定然是嘗的出來的。」

  蕭二爺淡淡說道,「茶本就是用來止渴的,大嫂說的沒錯。非要從中喝出個所以然來,才是俗不可耐。」

  幼菫看了趙氏一眼,她臉上閃過一絲尷尬,旋即又笑著附和。

  蕭二爺這話分明沒有給趙氏面子,趙氏那麼要強的一個人,在蕭二爺面前乖的跟個貓兒一樣。

  幼菫吩咐寒香拿了一包蒙頂茶過來,給了趙氏的丫鬟拿著。

  「二弟妹拿著回去喝。」

  幼菫這是趕人的意思了。

  蕭二爺起了身,和趙氏一起告辭。

  趙氏走的時候環視了一圈牆上的字畫,想說什麼,最終是沒說。

  幼菫鬆了口氣,也不知廂房裡現在怎麼樣了。

  又過了半個時辰,侍衛過來傳話,說國公爺讓夫人過去。

  幼菫滿懷期待地進了廂房,一進房門便聞到一股血腥氣,床前地上赫然有一大灘黑血。她臉色一變,快步走到床前,永青躺在床上,身前血跡斑斑。

  幼菫捉住永青細細的手腕,「青兒……」

  淨嚴在塌上盤坐著調息,蕭甫山站在一邊。

  蕭甫山走到幼菫身邊,低聲說道,「別怕,這是逼出來的毒血。連續七日,毒應差不多就清了。」

  幼菫身子一松,那差點跳出來的心又歸了位。

  「嚇死我了,妾身還以為他搞砸了,方才二爺還說他不靠譜。」

  蕭甫山嘴角微揚,幼菫似乎對淨空特別毒舌。

  「二弟還說什麼沒有?」

  幼菫想了想,「還說茶好喝,別的沒了。坐了一會就走了。」

  淨空從塌上起了身,邁著嘚瑟的小步伐走了過來,但明顯看著精神頭不如之前足。

  他哼哼道,「小女娃娃不要瞧不起人,我說能救,那肯定就是能救……我現在內力消耗太大,得補補,你就看著弄五六七八道菜吧。」

  幼菫笑眯眯說道,「人還沒醒,只能丫鬟做。」讓侍衛把不停嘮叨的老頭給請走了。

  淨嚴那意思,永青用七粒就夠,卉雲兩三粒也就好了。一瓶藥丸都有富裕。

  幼菫就拿著藥丸給永青乳母吃了一粒,乳母受寵若驚,她的病症並不重,這是給少爺救命的藥丸,得來不易,怎麼還給她一個下人吃呢。

  幼菫不以為意,說若是還不好,明日接著吃。

  千年雪蓮的來歷蕭甫山並未告訴幼菫,只說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。這藥丸的價值,說是一粒千金也不過分。

  幼菫這般隨意給了乳母,讓蕭甫山有些意外,她似乎對人命特別看重,並無貴賤之分。

  卉雲吃了藥丸,當天晚上便能下床了,精神好了許多。到了第二日,已經跟在幼菫屁股後面跑來跑去了。

  這個藥丸果真有效的很,淨嚴老小子有幾分真本事吶。

  幼菫高興之餘,親自調了一個火鍋湯底,一碗銷魂蘸料,又備上滿滿一桌火鍋大全套,給淨嚴送了過去。

  淨嚴終於吃到了小女娃娃親手做的飯,一邊吃一邊淚流滿面。

  太好吃了!

  榮國公果真是奔著小女娃娃的廚藝去的!

  又過了一日,永青又一次吐血後,幼菫正在幫他清理身上的污血,卻聽見一聲小貓一般虛弱的聲音。

  「母親……」

  幼菫身子一顫,看向永青的臉,他眼睛微睜,正看著她。

  「青兒,你醒了?」幼菫小心翼翼摸著他的臉,「再跟母親說句話。」

  永青似乎還沒太有力氣,閉了閉眼,聲音軟軟,「母親有一日講錯了,孫悟空在五指山下壓了五百年,不是三百年。」

  幼菫喜極而泣,原來,他每日講故事永青都能聽得到。

  他每日生活在黑暗中,有感知,卻不能動,不能看,不能言。小小的他,得有多害怕,多無助。

  幼菫心揪揪著疼,眼淚怎也止不住,「對,母親講錯了,是五百年。」

  永青細細小小的手舉起來,想去摸幼菫的臉,卻夠不到。

  幼菫俯下身,他的小手軟軟地撫到幼菫臉上,替她擦著眼淚,「母親,我不疼。您別哭。」

  幼菫的心徹底化了,眼淚怎也止不住,嗓子忍的發疼。此時此刻,她似乎體會到了母子血脈相連的感覺。不是責任,不是感動,是那種疼到心坎里毫無條件的感情。

  蕭甫山眸子裡含著淡笑,看著兩個小人兒你一句我一句,又哭又笑,旁若無人。

  他這個父親,被兒子徹底無視了。

  淨嚴使勁眨了眨眼睛,擦了擦眼角,清了清嗓子,「那個,小女娃娃,該去給我做飯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