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二爺

  蕭二爺身材欣長,相貌儒雅,和蕭甫山只一雙鳳眸長的相似,精光內斂。他穿著件鴉青色杭綢素麵直綴,披了件藏青色披風,雖風塵僕僕趕路,全身上下卻是一絲不苟。

  他甫一進門就跪到蕭老夫人跟前,連磕了三個頭,「母親,兒子回來了。」

  老夫人盈著淚扶他起來,「這才一個來月,看著又黑了許多,也瘦了。」

  蕭二爺扶著老夫人坐下,溫和說道,「母親您心疼兒子,總覺得兒子在外面受了委屈。」

  聲音從容和緩,卻是沉穩有力。

  老夫人擦了擦眼角,「從小就屬你最懂事,我又怎能不心疼你。你先見過你大哥大嫂,坐下說話。」

  蕭二爺跟蕭甫山請了安,蕭甫山又跟他介紹幼菫,「這便是你大嫂。」

  幼菫朝他屈身行禮,「二叔。」

  蕭二爺朝她施了一禮,「大嫂。」眼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,也未作出驚艷的神色。

  蕭甫遠自進門就注意到了蕭甫山身邊的幼菫,他只知道大哥娶了繼室,卻沒想到是這般年紀小,看起來比永成大不了幾歲。不過的確是國色天香。他在官場多年,自是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細緻入微的本事,蕭甫山對這位新夫人很是看重,連自己請安時都是以保護者的姿態護著。他相信自己但凡露出一點異樣之色都不會逃過他的眼睛。

  幼菫讓卉雲和永青給蕭二爺行禮,幼菫這幾日著意教過他們給人行禮問安。

  卉雲規規矩矩地給蕭二爺屈膝行禮,請了安。

  永青由乳母抱著,看了看幼菫,她正微笑地看著他。他清清楚楚地對蕭二爺喊了聲,「二叔父。」

  蕭二爺的印象中永青是不會說話的,此時有幾分意外,笑著應了聲。又微笑說道,「二叔父還給你們帶了靈山有名的桃脯,還有整套的泥人,帶回頭讓下人給你們送過去。」

  卉雲露出小小的笑容,二叔父每次回來都會給她帶些小東西,或是吃的,或是玩的。「多謝二叔父。那個泥人,是彩色的嗎?」

  這是卉雲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,蕭二爺溫和地說,「是彩色的。不同的泥人穿的衣裳也不一樣。」

  卉雲笑的開心,抬頭跟幼菫說,「母親,到時我分給您一個。」

  幼菫笑著說,「那我要先謝謝卉兒了。」

  這兩個孩子變化很大,看起來跟繼母也是親近,蕭二爺不動聲色,又跟蕭三爺夫婦二人說了幾句話。

  二房的大少爺永成,二少爺永之,二小姐婉雲,三房的三少爺永和三小姐曼雲,都一一請了安。滿滿一屋子人很是熱鬧,老夫人笑呵呵地看著,絲毫沒了前幾日的懨懨之氣。

  長子永成和他長的最為相像,性子看著也沉穩,是他最滿意的。蕭二爺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又長個子了,這兩日就考校你功課。」

  永成穩穩噹噹地回了聲,「是。」小小年紀絲毫不見慌張。

  蕭二爺滿意地笑了笑,這才落座說話。

  趙氏在一旁站著,眼圈也是泛紅,沒了平日裡嬉笑怒罵的樣子。自他進門眼光就不曾離開過他,她平日裡再強勢的一個人,在丈夫面前也是個需要呵護的小女人。此時見了丈夫不覺心裡一松,整個人都柔弱了下來。

  老夫人問起他皇陵修建還要多久完工,他微微皺了皺眉頭,「原有的馬上就竣工了。皇上又下令往外擴建,若要實施起來,估計要兩年以後才能竣工了。」

  這個事情蕭甫山是知道的,有御史上奏摺說連番擴建皇陵勞民傷財,實非明君所為。皇上扔了奏摺,若不是太監攔著,那個御史怕要被打板子了。若是這板子打下去,皇上怕要背一個昏君的歷史罵名了。

  老夫人嘆氣,事關皇上她卻不好說什麼,只說道,「你只管把你的差事做好,不要多說話。」

  蕭甫遠恭敬應下。

  兄弟們長時間不見,自是有話要說。女眷帶著孩子避去了東次間,西次間只留了他們兄弟三人說話。

  蕭二爺對蕭甫山說道,「沒想到你還能想開了,肯再續娶。這些年來你清心寡欲,還以為你就此孤苦一生了。」

  蕭甫山笑著搖頭,過了會兒才說,「她笨的很,若沒有我護著還不知道怎麼樣了。」

  蕭二爺驚訝地看著他,「你倒難得這麼說話,以前只覺得你心腸硬的很。」

  想到雪地中那雙小鹿般驚恐的眼睛,蕭甫山臉色柔和,聲音也溫和下來。「可能是沒碰到她吧。」

  蕭二爺說道,「說起來,我也碰到了這麼一位……」

  蕭三爺眼睛一亮,「二哥,沒想到你比我還風流,這是又要填一門嬌妾了。」

  蕭二爺淡淡笑著,「她是靈山縣令不得寵的庶女,那日遇到她時正被嫡女欺負,見我過去還能若無其事地行禮。有趣的很。」

  蕭三爺笑道,「你也是難得這麼心軟。」

  蕭甫山則問道,「你一向謹慎,怎還收官員的庶女做妾?」

  蕭甫遠從小就謹小慎微,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,這件事情他就不會去做。他們八九歲的時候,冬天荷塘里結了冰,自己提議去冰上玩,幾個族裡的孩子都下去了,他卻只肯在岸邊觀看。後來冰面裂開,有孩子掉到了冰窟窿里。他在岸上淡定地指揮下人下去救人。那幾個會水的下人,是他提前找好了候在那裡的。後來自己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,母親則給蕭甫遠親手做了他愛吃的紅燒獅子頭。

  「大哥放心,我有分寸。」蕭二爺頓了頓,「我都查過了,那縣令出身寒門,沒什麼背景。和朝中也沒有牽扯。」

  蕭甫山不再說此事,他能這麼說,那定是有把握的。「王松和要致仕了,你可知道此事?端王有意舉薦你接任。」

  蕭二爺點頭,「王尚書前幾日給我送了一封信,提過此事。他也有意向皇上舉薦我來接任,不過我辭了他。如今朝局動盪,暗潮洶湧,以蕭家目前的處境來說,我若是再入閣,那真的是烈火烹油了。」

  蕭甫遠兩榜進士,在侍郎位子上已經待了四年,政績不錯,他能做到現在這一步很不容易。如今讓他為蕭家做出如此犧牲,斷了大好前程,他心下不忍。

  蕭甫山沉默了片刻,說道,「事態也不至於那般嚴峻,即便你不入閣,皇上對蕭家的忌憚也不會少。此次若是錯過,就不知何時再有此機會了。」

  蕭二爺笑笑,「大哥何時如此優柔寡斷了,他日我若想入閣自有辦法。」

  蕭甫山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委屈你了。」

  二人議事一直到華燈初上,晚膳時分。

  晚膳擺在了正院花廳,這是幼菫嫁進來後第一次幾房一起用膳。

  蕭老夫人和三個兒子坐了一桌,幼菫妯娌三人和孩子一桌,中間也沒有屏風隔開,老夫人就想看著兒孫滿堂的樣子。

  三房的四小姐倚雲和七少爺永輝也都由乳母抱著過來了,不過姨娘是不讓跟著過來的。幼菫每日只在西跨越和正院活動,東跨院的幾位姨娘都還沒有見過。

  老夫人抱了會永輝,他才七個月大,他就咿咿呀呀地對著老夫人說話,逗得老夫人笑合不攏嘴。乳母把永輝接走,老夫人說道,「年紀大了,才抱這麼一會就覺得吃力。永成這麼大的時候,我還能抱著他逛園子。」

  蕭二爺從丫鬟手裡接過濕帕子,服侍老夫人淨手,一邊說道,「您現在也不老。後面還有那麼多孫子曾孫等您抱呢。」

  老夫人笑,「你倒是像你媳婦,最會哄我開心了。」

  坐在旁邊桌子的趙氏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,聞言臉上帶了笑意,扭頭看向蕭二爺,見他只是微笑地看著老夫人,不免有些失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