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甫山在外院下馬,蕭東早已在那裡候著,跟在蕭甫山身旁匯報導,「今日程侍郎夫人和程二小姐去崇明寺進香,張德把程二小姐引到了樹林,意欲不軌,暗衛出手救了她。」
連成和張德都有暗衛跟蹤。
蕭甫山表情淡淡,「裴弘元可真下的了狠手,他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。暗衛可現身了?」
蕭東說道,「沒有,只是用石子點了他穴位,程二姑娘趁機跑掉了。」
蕭甫山把馬鞭扔給他,「繼續盯著。」說著就往內院方向走。
蕭東接著馬鞭,追了幾步,提醒道,「幾位幕僚在外書房等著,有事要議,國公爺要不要先去看看?」
蕭甫山頭也不回,「給他們上桌酒菜。一會再議。」
國公爺,您真的變了。蕭東在原地站著感嘆。
蕭甫山回木槿園沒見著幼菫,問了丫鬟方知,永青住到木槿園來了。
他沉著臉去了西廂房,便見幼菫正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講故事,講什麼孫悟空,永青窩在她懷中,似睡非睡。
蕭甫山臉黑了下來,過去掀開被子,「回屋。」
幼菫這才發現他進來了,噓聲道,「他剛睡著,再等等。」
蕭甫山不做理會,打橫抱起她就走,看了眼青枝手上的斗篷,扯過來蓋在幼菫身上裹好。
身後傳來永青的哭聲,還有乳母說話的聲音。他卻理都不理。
幼菫被放到了炕上,她抱怨道,「再等一小會他就睡熟了。您還是他父親呢,也不知道心疼兒子。」
蕭甫山拿了她的緞子鞋給她穿上,「怎麼讓他搬到這裡來了?木槿園哪有正院那邊寬敞。」
這一幕看呆了一旁侍立的丫鬟,國公爺給夫人穿鞋?即便是尋常人家,也沒有丈夫給妻子穿鞋子的道理!
幼菫隨著他去了東次間,「母親身子不好,讓她好好歇息幾日吧。今日太醫過來,說母親肝氣鬱結,需要靜養。」
他皺眉,「讓他自己睡,不用陪。」
幼菫瞄了眼他嚴峻的臉,「噢」了聲,不情不願地應了聲。
晚膳陸陸續續擺上來了,和早膳有異曲同工之妙,還明目張胆地上了一碟烤得噴香冒油的羊腰。
幼菫問青枝,「今日的菜品是誰定的?」
青枝自然也明白是咋回事,紅著臉道,「是廉媽媽和張媽媽一起定的。」
唉,昨晚動靜到底有多大。
守在外面的眾位侍衛暗衛內心旁白:動靜不是一般的大,有木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?耳力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啊。
幼菫吩咐道,「跟兩位媽媽說一聲,以後不必這麼做了,跟以前一樣就好。」
蕭甫山正津津有味吃著羊腰,淡淡來了句,「這樣不錯,不必改了。」
幼菫苦口婆心,「這樣會流鼻血的。」
蕭甫山認真思考了下,點點頭,「嗯,那以後要辛苦夫人了。」
幼菫琢磨著她話里的意思,總覺得他說的有些言外之意,可抬頭看他還是一臉嚴肅的樣子,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。
第二日早上,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大手一揮下了一道命令,這些飯菜以後不必上桌了!態度史無前例的堅決和強硬。
不過,她的大手一揮也沒什麼氣勢,軟趴趴的。
蕭甫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,淡定地在羅漢床上看兵書。
幼菫坐在羅漢床上幽怨地看著他,他從書中抬起了眼,跟她說道,「過來。」
一力降十會。
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勞的。他做什麼不需要給出理由,只需直接下命令,而她想要耍個什么小心眼,也就不要想了,乖乖服從便是。
幼菫自認識他便明白了這個道理,乖乖地過去了。問他,「皇上今日又不早朝?」
他嗯了聲,算是作答。後宮了新來了一個美人,皇上整日的待在她的宮中,樂不思蜀。有御史勸誡,竟被下了詔獄。
好在皇上隱隱有了重視端王之意,每日的奏摺都是端王在幫他處理,只有重大的事情才讓他來裁斷。
他攬著她坐在自己身旁,「今日張太醫過來,讓他再給你把一下脈。我在家陪著你。」
幼菫怔了怔,她記得自己只說了得了宮寒,並未說別的,他此言分明是知道張太醫替他診過脈。「您是不是早就知道……」
「你整日泡藥浴,知道你宮寒的人又豈止我一個?」至於具體是怎麼知道的,就不必告訴她了。
有那麼明顯嗎?她覺得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啊。難怪當時前天跟他說起來的時候,他一副平靜的樣子,合著就她一個人整日覺得瞞的辛苦。
「您都知道了,也不問我一句。」幼菫鬱郁道。
「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。」他頓了頓,「堇兒,你有事情,要告訴我,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,更不要做一些極端的事情。」
她能做什麼極端的事,他真是想的太多了。宮寒的事情,她若早些告訴他,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娶自己,說不定他那時的考量和現在是不同的。
幼菫依在他胸前,「好,我知道了。」
蕭甫山沒有再說話。
早膳的時候桌旁多了個小豆丁永青,坐在兒童椅里,瞪著大眼睛戒備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蕭甫山。
幼菫讓他給父親請安,他緊閉著嘴一聲不吭,除了怯弱,骨子裡還是帶著點小倔強。
蕭甫山還從來沒有跟兒子一起吃過飯,也沒跟他正常地交流過一次,微微皺著眉頭看著他。
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,誰也沒理誰。
幼菫看不下去了,給永青夾了一個水晶蝦餃,「青兒,吃飯。」
永青得意地看了父親一眼,埋頭吃起了蝦餃。
蕭甫山也不動筷吃飯,就那麼靜靜地地看著幼菫,幼菫嘆了口氣,夾了個蝦餃給他,「國公爺吃飯。」
他嘴角微揚,拿起了筷子。
張太醫在早膳後不多久便到了,他之前也來過幾次榮國公府,可每次來還是心驚膽戰的。榮國公的眼神太嚇人了!
他們太醫院的太醫,要說最怕哪裡,就是榮國公府莫屬了,生怕一個差錯,被榮國公手起刀落砍了腦袋。就曾有太醫在給國公府六少爺看病時,在榮國公的威壓下暈了過去。
他恭敬地給蕭甫山請了安,又向幼菫行禮。幾月前她還是一個被棄在莊子上的孤女,如今卻是尊貴的榮國夫人了。不過看忠勇王世子對她的看重,他還以為她會成為世子妃。
隔著帕子搭脈,他很是希望她的脈象能轉好一些,頭頂上榮國公實質般的目光讓他冷汗淋淋。
反覆把脈之後,他收了手,「夫人的宮寒大有好轉,我再給重開個方子,只要按方吃藥,痊癒指日可待。」
幼菫楞在了那裡,意思是說,她能生孩子?和蕭甫山共同的孩子?她本已對子嗣不抱希望,現在卻給了她這麼大一個驚喜。
她不確信地追問,「你是說我以後能生孩子嗎?」
張太醫頷首說是。
她淚光閃閃地抬頭跟蕭甫山說,「國公爺,太醫說我能生孩子。」
蕭甫山面色如常,溫和說道,「嗯,我聽見了。你先歇著,讓張太醫給你開藥。」
「好。」眼淚啪塔啪塔掉了下來,她卻咧嘴笑著,沒有一點淑女樣子。
蕭甫山也不顧有外人在,拿帕子給她擦了淚,俯身輕聲說道,「又哭又笑的,跟個小孩子一樣。」
張太醫眼觀鼻鼻觀心,站在一旁。市井傳聞信不得,榮國公對夫人這溫柔小意的樣子,哪裡還是哪個十步殺一人,千里不留行的殺神?
幼菫接過帕子,紅著臉道,「國公爺您過去吧。」
蕭甫山深深看了她一眼,伸手作請,「張太醫,請。」負手出了正房,去了前院的會客廳。
這前一刻還是春和日麗柔聲細語,轉頭對著自己就是陰雲密布冷若冰霜了。張太醫擦著汗,低頭跟在後面。
「你說吧,夫人身體如何?」蕭甫山盯著他問道。
張太醫顫聲道,「比起上次診脈未有改善,夫人能否有孕還是要看天意。下官醫術不精,不敢再耽誤夫人了……」
蕭甫山臉色暗了下來,……他想起了幼菫方才喜極而泣的樣子,問道,「沒有別的法子了?」
「國公爺恕罪,下官無能……」
蕭甫山沉默了片刻,就在張太醫臉色發白就要忍不住跪下的時候,他說道,「你開方子吧。不要開太苦的藥。」
見他沒有怪罪之意,張太醫暗暗鬆了口氣,「下官這就開。」
蕭甫山回了正房,幼菫正笑嘻嘻地跟永青說話,「今天是好日子,多給你講一個故事。」
永青不懂什麼好日子,不過有故事聽就好,嗓音清亮地喊,「太好了,好日子!講孫悟空大鬧天宮!」
幼菫見蕭甫山站在門口,問道,「張太醫走了嗎?」
他不動聲色地坐到她身邊,「嗯,給你開了些藥。」
她眼睛閃閃發亮,仿佛是要吃蜜糖一般,「好啊!張太醫不愧是婦科聖手,國公爺有沒有多給他些診金?」
「嗯,給了一百兩。」蕭甫山淡淡說道,拿了塊炕桌上的杏仁焦糖放入口中。
永青奇怪地看著父親,祖母說父親從小就不喜歡吃甜食,他怎麼看不像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