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36 利益大於天

  阮軍和鄭軍的聯軍,最終迎戰明軍於清化北部的馬江。兩軍以馬江為界,一場大戰,一觸即發。

  這個馬江,是安南北部的一條河流,上遊河道狹窄多瀑布,水流湍急。下遊河寬80-200米,水流緩慢,可通航小型船隻。

  這個戰場地點,是鄭柞預先選定的地點。

  這裡本來就是鄭軍控制的地盤,且鄭軍最是熟悉這裡的地形。搶先一步把這裡的橋都給破壞了不說,甚至還把兩岸能通行的船都搶到了南岸。

  如此一來,鄭阮盟軍退可據馬江而守,進則可以坐船跨江而攻,一下便占據了地利。

  中軍帳中,有兩個主位,分別坐著鄭柞和阮福瀕。中軍帳的兩邊,則分別是他們兩人的手下。至少從表面上看,他們兩家就真得成了一家人一樣。

  此時,就聽阮福瀕笑著對鄭柞說道:「鄭兄果然是熟悉地形,選了此處戰場,局面對我們非常有利。我們的勝算便多了不少,哈哈!」

  鄭柞比阮福瀕大十四歲,因此,鄭柞為兄,阮福瀕為弟。

  鄭柞聽了,淡淡一笑道:「阮弟,為兄其實也不瞞你,之所以選擇此處作為戰場,是還有另外一處妙招!」

  一聽這話,阮福瀕不由得有點意外,回過神來,便是大喜,連忙問道:「還有何妙招?」

  這個時候,他隱隱感覺到了一句話,強龍難壓地頭蛇!

  鄭柞既然提了這個話題,當然是沒想著瞞阮福瀕,便帶著自信回答他道:「馬江上游,河道狹窄多瀑布,水流湍急,不可過軍。但其實,還是有一處地方,是適合過軍的,而此處地方,這遠道而來的明軍,絕難知曉。因此……」

  聽到這話,阮福瀕不由得大喜過望,便立刻接過了鄭柞的話,接著往下說道:「我軍在下游虛張聲勢,吸引明軍注意。另外卻遣一軍從上游偷渡,隨後兩方夾擊,兵力又是我軍的優勢,如此一來,明軍必敗?」

  「然也!」鄭柞聽了,有點得意地點點頭。

  他其實早就想到這一招了,之所以他還要聯合阮軍一起,就因為他怕虛張聲勢不夠大,就算兩面夾擊,也無法大勝明軍。

  可如今和阮軍聯合在一起的話,他是相信,他這邊已經有這個實力取得大勝了!

  阮福瀕確認了贏得明軍的計謀之後,連忙催道:「既然如此,當立刻執行,以防夜長夢多!」

  「阮弟,怕是你擔心南方戰局吧?」鄭柞一下便瞧破了阮福瀕內心,哈哈一笑之後卻立刻點頭說道,「阮弟但請放心,你我已是對天盟誓,有難同當,那你南方之事便是為兄之事,你急則為兄也急,我們這邊排兵布陣,如何?」

  阮福瀕聽了,當即抱拳一禮道:「如此甚好,多謝鄭哥了!」

  於是,他們兩人便立刻開始商量著調兵遣將,行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策。

  不過派軍繞道上游,終歸是需要不少時間的。下游這邊,也就以防守為主,沒給明軍太多壓力。

  然而,讓他們想不到的是,這一日,兩人正在中軍商議軍情呢,忽然外面有將領急步入內,向他們稟告道:「明軍在搞鬼,放風箏亂我軍心!」

  說完之後,雙手立刻奉上一個風箏。

  是鄭柞的手下稟告,這風箏便先到了鄭柞的手中。

  他一看之下,頓時臉色有點難看,隨手把風箏遞給湊過去看得阮福瀕,然後站起來說道:「我出去看看!」

  阮福瀕接過風箏一看,卻見風箏上面寫著安南的文字,意思很簡單,說安南軍隊殘暴,民不聊生,明軍是來解救安南百姓的。

  甚至還畫了圖案,安南軍卒舉刀砍殺百姓,而明軍將士則送了糧食給百姓。

  如此一來,就算看不懂文字的,看這圖畫,也基本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。

  明軍這是攻心之策啊!阮福瀕心中立刻有了結論,難怪鄭柞會如此緊張。

  鄭軍中都是北方人,有很多人的家鄉已經被明軍占領,明軍如今的這個做法,怕是最容易瓦解鄭軍的士氣了。

  阮福瀕這麼想著,忽然臉色也沉了下來。因為如果明軍在南方也用這一招的話,對他的手下軍隊也有非常大的影響的。

  於是,他便不再多想,立刻跟著出了中軍帳去看情況。

  這一出了中軍帳,就立刻看到天上有很多風箏,都是對岸的明軍在放。等風箏飛到這邊時,他們就剪斷了風箏線,那風箏便四處飄得都是,有飄到軍營的,也有飄到其他地方的。

  看清楚了這個,阮福瀕的心情便很差。沒想到明軍不但實力強大,而且還詭計多端,實在是太難對付了。

  不過幸好的是,明軍遠道而來,盟軍能占據地利,很有希望能利用地利的優勢一舉擊敗明軍。

  他正想著,就聽到了怒吼聲,聞聲看去,卻見前面的鄭柞正在怒斥他的手下,讓他的手下趕緊把所有的風箏都收繳了。

  「公爺閣下,這些風箏很厲害麼?為什麼怕成這個樣子?」

  忽然之間,阮福瀕聽到蹩腳的安南話,他便立刻知道是誰,轉身一看,果然是金髮碧眼的,於是,他便嚴肅地點點頭說道:「桑德斯,你是不知道明軍有多狡猾,他們的這一招非常厲害的,意圖瓦解我軍軍心,不戰自潰……」

  桑德斯,葡萄牙駐安南總督,原本幫著阮氏打鄭氏的。

  這一次戰事比原本歷史上要提前發起,也有他很大的功勞。

  阮福瀕自然不可能想到,桑德斯其實都是奉了大明廣東巡撫張亮者的命令這麼做的,也是如此,安南的整個局勢,全都在明軍的掌控之中。

  加上安德斯不斷地送出消息,使得阮軍這邊,甚至包括鄭軍那邊的大概情況,明軍那邊都知道得清清楚楚。

  之所以如此,其實還是利益問題。

  阮福瀕能給葡萄牙人的利益,遠不如葡萄牙投靠明國獲得的利益更大。

  就這麼簡單!

  此時的桑德斯,假裝不知道情況,就聽著阮福瀕在那侃侃而談,心中卻是暗自慶幸,葡萄牙選對了。明國如此強大之下,就只有和明國站一起,才能活得舒服。

  之前的時候,他其實已經給對岸的明軍發出了信號,說鄭阮聯軍這邊有往上游派軍隊。這時候,他覺得時間差不多,就主動找上阮福瀕來說事情的,風箏就是一個引子。

  「既然這個風箏還有這麼厲害的作用,那要不這樣吧!」桑德斯似乎是斟酌著說道,「要不就讓我的人來巡查江岸。這些風箏對我們沒用,也就會儘量少一些的影響軍心士氣了!」

  阮福瀕一聽,頓時眼前一亮:對啊,這些葡萄牙人只認錢,和什麼安南百姓屁個關係都沒有,他們才不會在意安南百姓是死是活的!

  於是,他便連忙過去和鄭柞商量,對於桑德斯提出要加錢的事情也沒意見,最終就是桑德斯的人負責河岸線的巡查。

  果然,如此一來,大部分風箏被葡萄牙人撿到,就不會影響到安南軍卒的士氣了。

  連續幾天之後,明軍那邊就不再大規模地放風箏,不過還是有。

  這種情況下,葡萄牙僱傭兵就還是負責巡查河岸線。

  鄭柞和阮福瀕一直在算著日子,看繞路的那支偏師什麼時候能到達對岸的指定地點。

  時間慢慢地過去,明軍那邊似乎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,一點都沒察覺,這讓他們兩人都是一日比一日振奮。

  四天之後的深夜,鄭柞正在睡著呢,忽然就聽到有槍聲響起,還不是偶爾一槍兩槍的那種,是一陣密集的槍聲。

  這動靜,立刻把他給嚇醒了,連忙問情況。

  很快,就有手下氣急敗壞地跑來給他稟告道:「不好了,船被劫走了!」

  鄭柞一聽,頓時一驚,連忙問道:「什麼船被劫走了,說清楚?」

  「是那些西夷……西夷殺了看船的,跑……跑對岸去了……」

  「什麼?」鄭柞一聽,頓時大驚失色,連鞋子都顧不得穿,連忙跑出去看情況。

  然而,黑燈瞎火的,就只看到江邊亂鬨鬨的,原本停船的那邊,還有火光,似乎是有船在燒,但具體情況卻不知道。

  等到天亮之後,終於弄清了事情的原委。

  就是那些葡萄牙人趁著看穿的鄭軍不備,突襲了他們,搶走了一部分船,剩下的船來不及搶走的,就放火燒了。

  如今天亮,就看到至少有一半的船在對岸那邊停著了。

  陰沉著臉,鄭柞大聲喝道:「阮福瀕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  葡萄牙人是阮福瀕的人,因此他有此一問。

  阮福瀕也懵逼啊,實在沒想到,合作多年的葡萄牙人,竟然會這麼叛變他了。

  一時之間,他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鄭柞好了。

  正在這時,卻又有快馬飛馳而來。看到帥旗所在,直接飛馳到了他們這裡,馬上那騎士一身狼狽,滾鞍落馬時,甚至都沒站穩,向他們兩人大聲稟告。

  這話還沒稟告完呢,就見鄭柞的身子一晃,差點跌倒,隨後穩住身子之後,便怒目盯向阮福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