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36 祖國

  就見張老拿出來的,也還是一份摺疊好的紙。

  不過這個更大,當張老舒展開的時候,就是很大的一份,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的紙,似乎正反兩面還都有。

  院子裡的明人從未見過,便有人立刻好奇地問道:「張老,這是什麼?」

  張老鋪開了手中的那份紙到桌面上,然後才捋著額下長須,笑著回答道:「這個啊,叫做報紙,就是和官府的邸報差不多,不過內容更多,也不是官府出的,但也差不多,大明出的報紙,叫做《明報》!」

  他這話,聽得這些院子裡的人稀里糊塗的,感覺好像聽懂了,又感覺沒有聽懂。

  於是,就又有人問了:「張老,這個什麼《明報》和邸報差不多的話,都寫了什麼啊?」

  「休要急躁!」張老聽了,帶著笑容說道,「這都是我們大明在發生的事情,我先念一篇給你們聽聽吧!」

  一聽這話,大部分人安靜了下來,唯獨角落裡有人在嘀咕,因為比較安靜了,雖然聲音小,但也能聽得清楚:「聽了白聽,又聽不懂!」

  「小六,讓你平日不好好念書!」張老一下便知道是誰在說話,便訓斥了他一句,然後才說道,「這都是白話,你要聽不懂的,就不是我們明人了!」

  一聽這話,院子裡的其他明人便哄然大笑。

  不少人沒意識到,今年以來,他們是第一次有那麼多的笑。

  張老等他們重新安靜下來之後,便趴在桌子上,找到了他事先看過的一塊版面,便開始念了起來。

  「論朝廷和海外大明百姓之關係,作者中原五白,唐代有名詩人孟郊曾有一詩,和大家分享一下:慈母手中線,遊子身上衣。臨行密密縫,意恐遲遲歸。誰言寸草心,報得三春暉。這首詩的意思很簡單明了,簡單說就是兒行千里母擔憂。之所以引用這首詩,就是要做一個類比……」

  聽著張老抑揚頓挫地在念,院子裡非常地安靜,所有人的臉色都嚴肅了起來,認真地在聽著。

  「……不管大明百姓在海外哪裡,始終都是大明百姓,身上流著的都是大明兒女的血。不管去了什麼地方,說起來,都是說明人。不會因為你去了哪裡,別人就認為你是那裡人了!大明始終是你的祖國,祖先以來所居之地。是自己所屬的國家……」

  沒錯,這一點誰不知道呢,大傢伙兒的根在大明,每個在海外掙扎求活的,其實到老了就都想著回去,回到祖先以來所居之地,回到自己的出生地,回到祖國!

  「……以前的時候,大明,也就是海外百姓的祖國,多災多難,就如同母親躺在病床上,吃喝住行都是問題,就沒能顧及遠遊的遊子,也就是海外的大明百姓!可是如今,祖國母親已經病癒了,她當然在意遠遊的遊子情況,過得好不好,有沒有被人欺負等等……」

  院子裡的明人聽得有點意外,對於這個說法,感到很是新鮮,心中默默地想著,並沒有說話。

  「……不管是哪個母親,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兒被外人欺負了,那肯定是要討還一個公道。一個道理,大明百姓在海外受到欺負了,祖國母親同樣要幫自己的孩兒出頭,討還一個公道!從今以後,我可以正告所有海外的大明百姓,你們的祖國強大了,便有能力護佑你們。誰敢欺負你們,就讓他們嘗嘗祖國母親的拳頭有多硬!會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,你們,是祖國的兒女,誰敢欺負就要付出代價……」

  聽到這裡,院子裡的明人頓時就又激動了起來,很多人想說話,但是,又怕打斷了張老念下去,因此,一個個都憋著不說話。

  「……下面是皇上刊發的聖旨原文,彰顯了祖國母親的心聲,也是對外的誓言,保護所有大明百姓的誓言……」

  張明偉寫得這篇文章,崇禎皇帝當初是有過疑問的,感覺角度有點不對。不過張明偉當初就給崇禎皇帝解釋道:「之所以這麼寫,就是要大明一直強大下去,不止是陛下如此,包括後續的大明皇帝也皆是如此。如此便能激發大明百姓的凝聚力,讓所有人都知道,只有大明強大了他們才不會受外人欺負!」

  對此,崇禎皇帝不由得有點慚愧,自己的格局還是太小了,只是想著自己,而先生卻是從大明江山角度去想事情!

  不過他顯然不知道,其實張明偉是從一個國家的角度去講的,在給這個時代的人灌注國家的概念,祖國的概念。這個國家,或者說祖國,不一定是大明朝,而是生他們,養他們的這片土地!

  當然了,如果大明一直強大,那麼這個國家,他們的祖國就是大明,這一點也是沒錯的!

  整篇文章,以崇禎皇帝的聖旨作為結尾,有力地印證了張明偉的觀點,就是大明(也就是崇禎皇帝,畢竟在這古代,國家即皇帝)一定會為海外百姓做主!

  聽到張老念完之後,院子裡的明人便立刻有了一個清晰的概念:他們就是遠行的遊子,如今祖國母親強大了,就要為他們做主了!有皇帝的聖旨都這麼公開說了,那就絕對不會有假!

  感受到這點,他們中的大部分人,不由得淚流滿面。

  沒錯,他們就是海外的遊子,被西夷和土著欺負慘了,突然之間知道祖國母親不但不會因為自己離家出走而打自己,反而會為自己出頭,找西夷和土著算帳。真得,此時此刻,他們真得認同了祖國母親的這種說法!

  這一刻,他們忽然都有點慚愧。

  在祖國母親生病的時候,他們逃離了家鄉。就因為覺得祖國母親生病了,有各種破事,影響自己的生活。卻沒想過,去照顧祖國母親,去為祖國母親的康復盡上自己的一份力。

  自己流落外地,成了沒有家的孤兒,這樣的人,誰不被欺負就怪了!

  這麼想著,他們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,就是不管他們在哪裡,如果祖國母親會管他們,那麼祖國母親越健康,也就是越強大,那他們就越不會被人欺負!

  他們自然不知道,後世的時候,和他們相同經歷的人,卻是主動想著去幫助生病的祖國母親,終於有一天,祖國母親康復了,也可以給他們這些在異地他鄉的人撐腰了。

  當然,可能還不夠強大,不過只要萬眾一心,遲早會變得足夠強大的!

  此時,院子裡的明人在感慨了一會之後,不少人自以為悄悄地抹掉了眼淚,便帶著笑容開始問問題了。

  「張老,這個《明報》上還寫了什麼,再給我們念念吧!」

  「是啊,還寫了什麼,給我們念念吧!離開大明這麼久了,忽然好想知道大明的情況!」

  「王貴兄弟,如今我們大明怎麼樣了?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這一刻,他們非常地關心大明的情況,一個個的臉上,都是期待著聽到大明的消息。

  王貴一直聽著,看著他們的情緒變化,實際上,他也同樣非常感慨,此時聽到他們的說話,便笑著對張老說道:「大家安靜,先聽張老給大家念念吧!回頭,我也把我回去見到的,聽到的事情,也都給大傢伙兒說說!」

  一聽這話,院子裡的明人便轟然叫好。張老也是笑容滿面,便趴桌子上去,開始給他們念起《明報》上的其他內容了。

  一份《明報》上的內容,其實很少。而且還包括了很多方面的事情,並不一定都是新聞實事。

  不過就算這樣,每當張老讀完一塊內容之後,便立刻引起了院子裡這些海外明人的熱議。

  很多的新鮮事物,都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,可是,張老也沒法回答,便由王貴給他們解答一下。雖然不全面,可是卻也能引得他們一陣陣地驚呼和詫異。

  等到張老把《明報》上犄角旮旯里的內容都讀完之後,他們還是意猶未盡,都想著再多了解一點祖國母親的事情,便把視線集中到了王貴這裡,一個個說著好話,催著王貴給他們再講講其他事情。

  對此,王貴也不推辭,便立刻笑呵呵地說了起來。

  不過他是在大員,因此所見所聞其實也有限。就他在大員見到的事情和這些呂宋的明人說了,還不夠之下,便把他在明軍將士那邊聽來的消息也都說了。

  這麼一來,能說得事情就多了。包括不少將士是從北方調過去的,把北方的見聞也都說了。

  還有,登萊水師將士們又和流賊出身的將士有溝通,又把內陸的不少事情也都說了。

  總之,在院子裡這些明人的催促期待下,王貴是說了一件又一件事情。不知不覺間,院子的牆上,外面,都是在聽著的人了,男女老少都有。

  猛然間,王貴忽然發現,日落西山,天要黑了,他這才回過神來。

  也在這時候,院子裡響起了不少「咕嚕」聲,是有人肚子在抗議了。

  於是,院子裡的人,都是一起笑了起來,從未有過的輕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