多爾袞考慮再三之後,便傳下了旨意,定好了對策。
於是,死氣沉沉的海州城內,忽然又有了動靜。
「開飯了,開飯了!每人多加一個饃!」
「輪值兄弟真是好福氣,攝政王有旨,加一塊羊肉!」
「……」
聽到這動靜,很多建虜都有點驚訝,一時之間,紛紛聞訊圍過去,帶著好奇。
之前時候,也就是輪值的建虜能吃飽飯;沒有輪值的,都是減半用餐的。
這個他們都能理解,畢竟大清原本就不富,如今又被明軍圍城,還不知道要守到什麼時候,節省糧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
可如今是怎麼了,竟然不節約,真麼大方,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麼?
剛才嚷著的建虜,自然早就得到了上面的吩咐,便笑著回答他們道:「剛才攝政王殿下已經傳下話來,禮烈親王殿下很快就將親領大軍前來接應我們。因此,我們不需要節約糧食,大家吃飽喝足了,才有力氣回去不是!」
「我們的家人可都在遼陽、盛京等地的,回頭大軍接應,突圍出去就能和家人團聚,高不高興?」
「……」
聽到這些話,還真別說,建虜的士氣一下便提高了好多。
對於多爾袞來說,如果有可能,他還是想要海州城的兵力。為此,不到萬不得已,他不想放棄。
如果只是空口白牙地說有援軍來接應,估計在這種士氣情況下很難讓他們相信。因此,他一狠心便拿出了糧食,通過這一點來證明,援軍來接應的消息肯定是真的了!
另外,他也讓手下人點明家小都在鞍山驛堡以北的事實,提醒他們,想要回去和家人團聚,就不要有異心,齊心協力突圍才是他們的明智之舉。
不得不說,多爾袞這兩招確實有效。他看在心裡,也多少輕鬆了一點。
隨後,多爾袞便要求建州女真的各級頭目,都去巡查,掌控全城情況,一定不能在援軍到達之前出現意外。
………………
城外的光頭部隊每日都在喊話,這不,喊完之後,輪到明軍炮兵上了。
「轟轟轟……」
幾個城門被建虜從裡面堵死,只是轟破了城門而已,卻轟不穿城門洞。
於是,每日例行的炮擊,便轉移了目標,開始轟擊城頭上的箭樓。
這幾天下來,城頭上的箭樓基本上成了斷壁殘垣,已經沒人站人指揮了。
每天一刻鐘的炮擊,更多的不是對城牆造成多大的破壞,而是打擊城裡建虜的士氣。
在炮擊結束之後,多鐸便巡查他負責的城頭,查看城防破損情況。
鐵彈砸起的塵土,讓他不得不捂了口鼻,一臉的不高興。
這個不高興,倒也不只是因為塵土,更多的,是挨打無法還手的局面,太讓人憋屈了!
多鐸查看著情況,發現一處城垛被轟爛了,不過卻沒人修補,頓時就怒了,厲聲喝道:「人呢?誰管著這裡的?」
聽到喝問的聲響,一群人連忙過來,為首的那人真是恭順王孔有德。
一見是他,多鐸便立刻火上澆油。
在建虜頭目中,他是出了名的不待見漢人。哪怕是成了他們建虜的狗,他都嫌棄。
比如說,范文程這條狗,多鐸都能去搶了他老婆玩,渾然沒把范文程放在眼裡。
又比如說,就是這廝在原本的歷史上下令屠城,還不止一次兩次。
此時見到孔有德,多鐸立刻想起孔有德的漢人身份,想起這廝手中以前可沒少他族人的血,便厲聲喝道:「消極怠工,是不是想投降了?」
說著話,他便一巴掌扇了過去。
孔有德是軍人出身,身手敏捷,也沒有像范文程那樣不要臉,下意識地一躲,便躲開了這一巴掌。
多鐸沒打到,稍微一愣,頓時就更火了,指著孔有德的鼻子厲喝道:「再躲就軍法從事!」
這邊的動靜,頓時吸引了不少人圍觀。不過一個是恭順王,另外一個更是和碩豫親王,誰也不敢過去勸架,只是看熱鬧吃瓜。
就見多鐸在喝完之後,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。
然而,孔有德還是躲開了,同時怒睜著雙眼喝問道:「憑什麼打我?」
多鐸一見他還躲,就想拔刀了。不過他終歸不是沒腦子的人,還是強忍著心中的那股邪火,指著那處破損的城垛處喝問道:「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修補?」
孔有德聽了,便立刻分辨道:「一門大將軍炮被鐵彈砸到了,我正在看情況!」
一聽這話,多鐸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。任何人都能聽出來,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之意,笑得孔有德也是生氣的臉上,顯得更是怒氣十足。
他是掌管火器的,從當年在孫中丞部下之後就是。因此,他自然比任何人都重視火器。在他看來,他並不覺得先查看火炮情況有什麼問題!
突然,多鐸笑聲一收,盯著孔有德的眼睛,極其嫌棄地喝道:「就你那破玩意兒,有個什麼用?有本事,去炮轟明狗啊?為什麼不開炮?光挨打不還手,你賤不賤啊?」
「火藥有限,射程不夠,不能浪費!」雖然孔有德很不想回答,不過終歸身份擺在這裡,他還是忍氣吞聲地解釋道,「等明軍攻城之時再開炮,方能物盡其用!」
「我呸!」多鐸一聽,直接厭惡地吐了口口水,又用手指著孔有德的鼻子喝道,「我看你是想投降!所以不敢開炮得罪明狗!還有這城垛不補,就是想讓明狗從這裡攻上來對不對?」
「休得血口噴人!」孔有德那敢擔這個罪名,當即厲聲分辨道,「明軍又沒開始攻城,我查完了火炮情況之後自然會讓人修補城垛!」
多鐸一直憋著火氣,就是要找人發泄,哪管孔有德的回答有沒有道理,硬是抓住這點喝道:「還敢狡辯,來啊,把他給本王拿下!」
他的親衛一聽,當然不敢違背他的命令,便立刻擁了上去。
孔有德的親衛一見,立刻上前護住孔有德。一時之間,城頭上劍拔弩張,氣勢變得一下緊張起來。
「好啊,本王早就知道你有反意!」多鐸一見這情況,頓時氣得暴跳如雷,立刻下令道,「來啊,砍了他們!」
他的親衛一聽,便立刻抽刀出鞘,準備動手。
不過正在這時,卻聽到一聲厲喝聲傳來:「住手!」
聽到動靜,所有人都轉頭看去,卻見是攝政王多爾袞臉色鐵青地趕過來。
如果是別人,可能壓根阻止不了多鐸的恣意妄為。可多爾袞不一樣,他一出現,劍拔弩張的雙方便立刻收了兵刃。
多爾袞匆匆趕到,問清情況之後,便當著所有人的面,狠狠地訓斥了多鐸一頓,氣得多鐸掉頭就走了。
多爾袞沒有理他,和緩了臉色對孔有德說道:「他就這脾氣,不要往心裡去。以後要是有什麼事,你來找本王,本王會給你做主的!」
「不敢!」孔有德聽了,便抱拳低頭說道。
多爾袞似乎沒聽出他話中帶著的一絲怨氣,依舊和藹地對孔有德說道:「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,等回到了盛京,你便帶著你的那兩個孩子來本王府上,本王一直有禮物要給他們都沒時間。」
孔有德有一兒一女,兒子叫孔廷訓,女兒叫孔四貞。
在原本歷史上,在他被李定國打敗自殺時,逃跑的孔廷訓也被抓住,最後被李定國下令處斬。孔四貞則被布木布泰收為義女,不過一生都很淒涼。
此時,多爾袞提起孔有德的兩個子女,很明白就是在提醒孔有德,家小在盛京。
果然,孔有德聽了,最終便沒了怨氣地回答道:「多謝攝政王殿下之恩!」
等多爾袞一走,他便馬上讓手下修補城垛。
他的親衛有點擔心,便問他道:「大人,沒事吧?」
聽到這話,孔有德的腦海中便立刻閃過了剛才那一幕,還有前些日子死在多鐸刀下的耿仲明。
臉上怒氣一現之後,忽然又隱了去,只是淡淡地回答道:「有什麼事?沒事!」
不是每個人都有劉愛塔的決絕,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劉愛塔老母那般深明大義!
孔有德如此,城裡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如此。
海州城頭的士氣,可以很明顯地看出,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。
這個情況,自然第一時間報到了張明偉這邊。
他聞訊之下,便出了營地,用望遠鏡觀察了一番之後,心中便明白了個大概,當即笑著對身邊的將領們說道:「解決海州城建虜的機會快要到了!」
他這話,讓其他人都是想不明白。明明建虜的士氣恢復了不少,可國公卻說解決海州城建虜的機會快到了,這是什麼道理?
這個問題,最終由閻應元代表其他人問了出來。
張明偉聽了一笑說道:「之前已經有消息,鞍山驛堡那邊和海州城有信使來往。如果所料沒錯的話,海州城建虜是在為突圍做準備了!」
頓了頓,他用很肯定地語氣說道:「只要城內建虜出城,便是解決之日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