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頭上的多爾袞，立刻就呆住了。
只見己方陣型中，一道道的血溝出現。在這血溝的附近，全是人和馬的斷臂殘肢。最為關鍵的是，這血溝還很長。
能造成這樣的殺傷力，那就說明，己方軍陣處於明軍的火炮射程之內。
就算建虜是精銳軍隊，突然遭受這樣的打擊，一時之間，在血溝附近的建虜，也立刻就亂了，紛紛躲避，離那血溝遠一些，好像就能安全一些。
「怎麼回事？」多爾袞看到這一幕，回過神來後，不由得轉頭向孔有德怒吼道。
不過他這一看去，卻發現孔有德的兩個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。
很顯然，眼前發生的這一幕，亮瞎了他的狗眼。
沒錯，在建虜當中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各類火炮的性能，射程，精度等等。
就算是最重的紅夷大炮，射程最遠，他心中也很清楚，絕對不可能有這麼遠的有效射程！
然而，孔有德此時心中的那個絕對，就被明軍的火炮給擊得粉碎了！
人家明軍的火炮，都沒有紅夷大炮重，可是，人家的有效射程就是有那麼遠！
對於擅長火器的人來說，在火器上顛覆了他的認知，就如同普通人的三觀，突然被擊得粉碎。因此，孔有德此時要是不失態，那是不可能的事情！
多爾袞當然沒有空等他回過神來，便又立刻咆哮道：「怎麼回事？」
這個聲音之大，連遠處城頭上的建虜都被驚到，連忙轉頭看去，發現他們平時沉穩的攝政王，竟然一臉猙獰地衝著恭順王在吼。
孔有德終於被他吼過神來，有點結結巴巴地回答道：「這……這不可能！紅……紅夷大炮才是最遠的啊……」
沒錯，孔有德所部是被葡萄牙人培訓出來的火器部隊，但是，他們卻並沒有對火器進行改進的能力。在孔有德的腦海中，紅夷大炮算是根深蒂固的印象，就是最厲害的了。
這其實也從一個側面反應了，如果文明繼續進步，科技得到發展的話，先進文明必定戰勝野蠻文明。
一如後世，在古代強大的遊牧民族，等到文明高度發達之後，只能在世界角落裡玩泥巴了。
只是歷史上很可惜，華夏大地上的文明進程，在還沒有足夠強大的時候，就被野蠻文明給打斷了。當然，這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自己作的。黨爭不斷，才給了野蠻人一個機會。
似乎是為了回應孔有德的解釋，就聽到了遠處又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響聲。
「轟轟轟……」
再一次，建虜軍陣這邊，又一次被鐵彈犁出了一道道的血溝。
城頭上的多爾袞，臉色鐵青，看著城下己方軍隊混亂的程度在加劇，便顧不得喝問孔有德了，立刻大聲下令，全軍出擊，不能再站在原地被明軍的火炮轟了。
雖然這種火炮轟擊所造成的傷亡，對於大幾萬的大軍來說，可以忽略不計。但是，關鍵的是，血肉之軀在鐵彈面前猶如紙糊一樣，對於士氣的打擊太大，不管那支軍隊，都是沒法承受的。
在城外領軍的建虜頭目，也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將，當然明白多爾袞的意思。一收到軍令之後，便立刻喝斥著手下整隊，然後開始向明軍發起了進攻。
不得不說，這支建虜也確實是精銳。
在這麼被明軍炮擊之後，還是很快恢復了隊形，並且還能遵照軍官號令發起攻擊。
「轟轟轟……」
明軍的火炮再次怒吼起來，似乎在說，來啊，小樣，揍不死你們！
不過建虜軍隊在被鐵彈犁過之後，稍微混亂了一下，很快就又恢復了陣型。
明軍這邊火炮的裝填速度明顯有些慢，在建虜開始進攻之後，只是炮擊了兩輪，射程太近，就不好再射擊了。
對此，張明偉一點都不介意。
己方在火炮上的優勢，不但打擊了建虜的士氣，還讓他們的火炮沒有發揮的餘地，更是讓他們發起了進攻，失去了就地防禦的優勢。
有這些，這些辛苦準備的火炮就已經完成任務了！
心中這麼想著，張明偉的動作卻是不慢，只是往前一揮手，簡短地只是吐出一個字：「攻！」
揮手間，金戈鐵馬，氣吞萬里如虎！
「殺！」幾萬明軍將士，一起大聲吼著，同樣開始向建虜進攻。
一排排的燧發槍兵，排著齊整的隊伍，勇往直前。
騎軍將士們，側翼掩護，盯著敵人騎軍的同時，也在尋找突擊對方陣營的機會。
建虜這邊幾乎也是，騎軍同樣在掩護步軍前進。
和明軍這邊有些不同的是，在平整的地方，建虜是躲在車楯後面前進。至於那些沒法推車楯前進的地方，則是建虜這邊的火槍手，弓箭兵，還有盾牌兵向前。
海州城頭上的多爾袞，已經顧不得生之前的氣，眼睛就盯著戰場。因為他知道，接下來的戰事勝負，才是決定性的。
唯獨邊上的范文程，臉色似乎有點難看，轉頭看看多爾袞，欲言又止。
他的這個反常，終於被多爾袞注意到了，便冷著臉轉頭問他道：「有事？」
「主子！」范文程一聽他問話了，就立刻提醒道，「明軍的火炮射程，出人意料地遠，那火槍會不會也出人意料地遠？」
一聽這話，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，一下打在了多爾袞的腦門上，震得他身體都晃了晃，差點跌倒在地。
范文程一見，連忙一把扶住了他，關切地問道：「主子，沒事吧？主子……」
多爾袞穩住了身子，一揮手就甩開了范文程的手，然後轉頭盯著城外，就想下令退兵了。
如果明軍的火槍，一如他們的火炮一樣，射程要遠比大清軍隊這邊的遠，那這一場戰事，在這麼出人意料之下，很大的可能性是會敗的了！
然而，就在多爾袞想開口之時，他看到城外兩軍馬上就要交戰了。臨陣下令撤退的話，這種情況是很容易引發潰敗的。
於是，多爾袞頓時就傻在了那裡，左右為難了起來。
就在這時，戰場上，果然又是明軍那邊先響起了「呯呯呯」的槍聲。
只見沒有車楯掩護的建虜對面，有一部分明軍，就夾雜在一隊隊的明軍燧發槍兵中的一些，開槍了。
硝煙冒出，在這麼大的軍陣中，顯得零星而少。
多爾袞在鬆口氣的同時立刻看向己方軍陣，心中想著，看來明軍那邊射得遠的火槍還是少。
然而，一看之下，他頓時再次傻眼。
就見建虜軍陣中，有少數一部分人中彈倒地。在這些人中都有一個共同點，那就是這些人所在那隊人中的軍官。
沒錯，這是劉金所率領的線膛燧發槍兵，第一次開始實戰，每五個人一組，盯著一個建虜頭目實施斬首之術。
之所以要五個人一組，就是要保證目標一定會被擊中。
這個戰術，從這支特種部隊開始組建的時候，就一直在練著的。
之前的幾次戰事，包括寧遠那一次的阻擊戰，就混在白杆軍中準備大顯身手的，結果卻沒機會。
後來的錦州之戰，雖然也跟著大軍出征了，結果又是沒有用武之地。
可以說，這些大明神槍手是一直憋著一股勁的，如今終於在和建虜決戰的時候用上了。
這些大明神槍手不止是要立軍功，而且也是要證明自己的價值！
一槍槍地射擊，收割著建虜軍陣中前排的建虜軍官，效果便立竿見影地看到了。
就見原本也是鼓著勁，列隊向明軍這邊迎過來的建虜軍陣，在那些軍官被射殺之後，立刻便亂了。
有的還在繼續往前走，有的卻停住了，還有的看著倒地上的建虜軍官，驚恐之色出現在他們的臉上……
普通的明軍燧發槍兵，趁著這個機會，繼續向建虜逼近。
他們的射擊距離還不夠，還需要繼續前進。
建虜這邊，不得不說也確實是精銳，那陣後的頭目看到前面的情況，不需要多爾袞這層面的指揮，自己便連忙大聲喝斥起來，緊急調整隊列。
後面有頭目的建虜隊列越過那些手足無措的軍卒，保持攻擊隊形，向明軍發起進攻。
不這麼做的話，就很容易兵敗如山倒。這個道理，這些有經驗的建虜精銳都懂。
然而，這並沒有什麼鳥用。
明軍這邊的神槍手繼續在執行斬首戰術，雖然數量少，射中的建虜人數也少，可是因為死得都是建虜頭目，這引發的混亂，特別是在兩軍即將交戰之時，是致命的。
城頭上的多爾袞看得額頭都是汗，卻沒有一點辦法。
邊上的范文程倒是在安慰他，也似乎是在安慰他自己道：「還好，還好，大部分明軍的火槍都不是，還有救，還有救……」
他似乎看不到建虜軍陣前面的建虜已經陷入了混亂，不但無法迎敵，也阻止了後面陣列完整的建虜迎敵。
當然，憑著這個時期建虜的軍事素質，如果給他們時間，還是能很快應對這種問題的。
可是，明軍這邊又怎麼可能會給他們這個重振隊列的機會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