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麼大動靜的馬蹄聲,如雷聲一般,那得是多少匹一起奔騰才會有的!
如今這種局勢下,會有這麼大動靜的,肯定就是兗州府那邊的朝廷騎軍了!
他們不是在兗州府折騰麼,為什麼跑來曲阜了?
他們……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?
就這麼一會的功夫,哪怕孔胤植養尊處優,沒有這方面的經驗,也已經聽出來那不是雷聲,而是萬馬奔騰的聲音。
於是,他就奇怪了,當即疑惑地問孔大氣道:「這是什麼情況?你們縣衙一共也就十多匹吧,剛好湊巧和府里的馬一起鬧出了這個動靜?」
孔府的馬,那當然是不少的。
面對這個白痴一樣的問題,孔大氣不由得氣得大惱道:「這是朝廷騎軍來了!」
「什麼?朝廷騎軍?」孔胤植聽了,還是有點疑惑地問道,「他們來曲阜幹什麼,不是在兗州府……」
話還沒說完,他終於回過神來,頓時也是臉色一下慘白,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:「該不會……該不會是沖我們……我們來的吧?」
「曲阜除了我們孔家,還能有誰?」孔大氣惱怒地回了一句,然後連忙站起來就走。
孔胤植聽了,頓時就慌了,連忙跟著站起來,追著孔大氣的屁股說道:「你去哪裡?你去哪裡……」
孔大氣頭也不抬,只是大聲說道:「我能去哪裡?當然是去縣衙了,應付那些官軍去!我倒要看看,他們敢在曲阜亂來不成?」
說到後面,明顯有點色厲內荏,外強中乾。
孔胤植聽了,垂著的手,明顯有點哆嗦,但是,他卻在對自己說道:「沒事,不會有事的。這裡是衍聖公府,誰敢亂來?歷朝歷代,又有誰對衍聖公府亂來過?沒事,肯定沒事的……」
孔府中的其他人,大部分也都是他這樣的想法。
衍聖公府,是中國獨一無二的爵位,誰也沒想過,衍聖公府會有什麼事情。以前沒有,以後也不會有,肯定是這樣的!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如雷蹄聲,確實是騎軍奔馳的聲音。
迎風招展的旗幟中,有繡著「李」、「高」等字樣。
身穿紅色軍服的大明騎軍將士,帶著漫天塵土,撲向曲阜縣城。
城門這邊,早在有動靜的時候,就已經關上。城頭上的兵卒、民壯,全都戰戰兢兢地看著城外騎軍由遠及近而來,那股蕭殺之氣,讓沒有經歷過戰事的普通人,都是為之膽戰心驚。
一員大將,壓根沒有在意城頭上的軍卒,沖近城下,勒馬急停,身子如同黏在馬背上一樣。
只見他一手握著韁繩,一手指著城頭上大聲喊道:「奉旨緝拿反賊,立刻開門,否則以反賊同黨論!」
城頭上的人,看到這陣勢,都是嚇得腿軟,其中領頭的,當然是孔家人,狀著膽子回答道:「還請將軍稍等,小人立刻去請示縣太爺!啊……」
他的這話還沒說完,就見那員將領竟然立刻張弓搭箭,「嗖嗖嗖」地就是三箭,就從這人的腦袋上方飛過,帶走了他的護耳皮帽。
射完之後,就聽他又再次強調道:「立刻開門!否則城門守卒死!」
雖然這人就在城下了,可要把帽子射飛又不傷人,這就是神箭手了。
城頭上的人聽了,都是嚇得縮頭。
那員將領身後的將士們,也是齊聲大吼:「立刻開門!否則城門守卒死!」
這個齊聲大吼,聲音更大,威勢自然就更不用說了。
在喊完之後,估計過了十個呼吸的時間,就見關著的城門,緩緩地打開了。
很顯然,那些城門守卒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。
曲阜畢竟不是城池堅固的大城,事實上,誰都沒想到,會有人來攻打曲阜的。
而如今城外來得又是朝廷大軍,並且還是精銳,進入曲阜是早晚的事情。既然如此,晚開要喪命,那當然早點開了算了。
就見這城門一開,這支騎軍也不管城裡有沒有埋伏,便直接縱馬馳入城內。
這個時候,孔大氣才剛剛出了衍聖公府,剛到門口。
就見一隊隊地騎軍沿著街道在奔馳,遇到岔路,便會分出騎兵。耳邊傳來的,幾乎城內四面八方,全部都是馬蹄聲音。
這種動靜,讓很多人站都站不住。
不過孔大氣好歹是站住了,但是,他也沒勇氣站在街道上,退回了衍聖公府的台階之上躲避。
可是,有一支騎軍,為首的那人一看就是一個將領,領著幾百騎竟然直接衝到了衍聖公府門口。
就見他抬頭看了下橫匾上的衍聖公府字樣,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冷笑,然後便往衍聖公府一揮手。
於是,他身後的那幾百騎便紛紛下馬,壓根不管側門,直接去推緊閉的大門。
那門框上的銅環,被拍得啪啪亂響,同時喊著「開門開門」的聲音,真有點強盜進門的感覺。
躲在邊上的孔大氣看到這一幕,看到這些氣勢洶洶的兵頭,連上前喝斥的勇氣都沒有。兩條腿就如同灌鉛一般,甚至還有點在發抖。
曲阜這邊,衍聖公府,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場面?
不過,雖然他沒敢上前喝斥,但是那員將領卻早已看到他,領著一群人,手握刀柄,大步到了他的面前,盯著他那帶恐慌的眼神,大聲喝問道:「你是曲阜縣令孔大氣?」
這員將領人高馬大的,俯視著孔大氣,讓孔大氣更是壓力山大。
這時候,孔大氣壓根忘記了他是孔家的二號人物,也忘記了他是文官,而面前這人只是一個武夫,戰戰兢兢地回答道:「下官……下官正是曲阜縣令……孔大氣。」
低聲下氣的姿態,盡顯無疑!
「本將東江鎮副將李過,奉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公公之命,抓你歸案!」李過聽了,冷喝一聲,然後一揮手,他身後的親衛便立刻擁了過去,一下便抓住了這曲阜縣令。
對於抓捕貪官污吏,地主豪強的事情,李過其實做過不少。
不過之前的時候,在他看來,這裡好歹是孔聖人的地方,全都是讀書人,還是孔聖人的血脈,應該會有點硬氣,至少比他以前抓過的一般人要強吧?
結果,這個曲阜縣令的表現,讓他大失所望,心中甚至都有點納悶:這就是孔聖人的血脈?
雖然低聲下氣,可還是被這軍頭給抓了,孔大氣恐懼到了極點,反而大了膽子,便開始掙紮起來,但是,紋絲不動,就只好歇斯底里地大喊道:「為什麼抓我?我犯了何罪?我要上奏,我冤枉……」
這種軟骨頭的人,李過都懶得聽他說什麼,只是轉頭看了下情況之後,便轉回頭,居高臨下地盯著孔大氣,冷聲大喝道:「本將只是奉命抓人,有什麼話,等王公公到了,自個說去!」
說完之後,他便沒再理這個孔大氣,大步入內。
此時,他手下的將士,都已經輕車熟路地控制了整個衍聖公府。各處房屋,院子,走廊等等,全都是軍卒林立。
沒走幾步,便有將士過來稟告,說衍聖公就在大堂被看押著。
李過聽了,便準備去看看。
一路上,衍聖公府的下人僕從,還有家丁,家眷什麼的,都是分開看押。
李過對此,看都沒看一眼,只是大步入內,到了大堂之後,便看到果然有一個老頭畏畏縮縮地縮在椅子上。
孔胤植看到有一名將領入內,便鼓起勇氣,結結巴巴地說道:「我……我是……衍聖公,你……你們不能抓……抓我!我……我要上奏……皇上……」
李過聽得都是吃力,便不耐煩地打斷他道:「有什麼話,就等著和王公公說吧!本將只是奉令行事!」
說完之後,他便轉身而出,內心很是有點失望。
曲阜縣令就算了,這個可是衍聖公來的,沒想到比那個曲阜縣令的表現還要不堪,這就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?
「呸!」想著這個,李過不由得就在堂前吐了口吐沫,然後便大步離去。
大概整個曲阜都被控制好了的時候,又有大隊騎兵到來,為首的那個,身穿大紅緋袍,身邊的騎士都是東廠番役打扮。
到了曲阜城下時,仰頭看著曲阜兩字,臉上露出了志得意滿地笑容,同時尖聲說道:「你家王公公回來了!」
這個人,自然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王二彪了。
之前的時候,他猶如喪家之犬一般,從這裡逃離,而且手下三名東廠番役被他們打死。當時的情況,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!
他甚至都感覺到了,如果不是手下拼死掩護他,就真得可能死在這裡!
這還不說,他逃離曲阜之後,孔家人還不放過他,竟然敢煽動民變,哪怕他逃到了兗州府城都不放過他。
在那擔驚受怕的日日夜夜,王二彪就不止一次想過,只要被他逃出升天,此仇必報!
真是沒想到,這個心愿竟然這麼快就實現了!
想到這個,王二彪便不由得再次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。
隨後,他一催戰馬,入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