邊上的柳如是聽到興國公這話,她當然知道這番話對錢謙益的影響有多大!
因此,她仗著興國公和坤興公主對她似乎還不錯,便連忙懇切地幫錢謙益說情道:「國公,奴家夫君並沒有仗勢欺人,是被奴家勸說之下,才來這裡捧場的。」
說到這裡,她便又轉頭看向李香君,面露求懇之色道:「妹妹,你該是清楚,姐姐真得沒有想著來搗亂,真得是來恭賀妹妹開張的!」
說完之後,柳如是又露出一點感慨道:「像我們這樣出身的,真得是非常不容易,如果有另外的事情可以依靠,那將來也能有個底。因此,姐姐就想著,拉夫君來給妹妹捧場的,真得!」
就李香君本人來說,剛才錢謙益羞辱她,那是事實,如今虧了興國公來了,她才不會被繼續欺負。看到興國公懲治錢謙益,她當然是樂意見到的。
因此,要是錢謙益向她求情的話,她根本就不會理。
但是,她和柳如是確實是有交情,不過說起來也是一般。也因此,柳如是過來的時候,她是相當驚喜的。
之前錢謙益羞辱她的時候,她也看到了,柳如是又想阻止過,但是,錢謙益沒聽而已。
如今,是柳如是求到她頭上來了,就她自己的良心來說,也很難不理。
於是,她便轉頭看向興國公和坤興公主說道:「柳姐姐確實是想來捧場的!」
李香君自己覺得,她說得這話,也是實情,只是回應柳如是的好意。
一般到了外面,朱媺娖已經不會主動出頭,都是隨興國公的。
因此,看到坤興公主把視線轉向興國公時,所有人的目光,都一起看了過去,等待著他的發話。
張明偉看看柳如是,又看看李香君,最終看向柳如是。
根據他在後世所查的資料,柳如是確實對錢謙益是非常傾心的,為他生了個女兒。
後來錢謙益被滿清逮捕去京師的時候,柳如是扶病隨行,上書陳情,誓願代死或從死。並多方本走,最終被放了出來。
並且柳如是一直沒有放棄勸說錢謙益抗清,最終,錢謙益也開始暗地抗清,並且出力不少。
錢謙益死了之後,鄉里族人聚眾欲奪其房產,柳如是為了保護錢謙益家產業,竟用縷帛結項自盡,雖然嚇退了那些惡棍,最終也結束了其一生,享年四十六歲。
想著這些,張明偉的心情有點複雜。
雖然錢謙益沒有一點骨氣,可他的老婆卻有骨氣,是為巾幗英豪!
雖然很想懲治錢謙益,可柳如是卻非常愛他,而且還有一個女兒。
另外,錢謙益到晚年之後,確實也對抗清出了很多力的。
想到這裡,張明偉便有了決定,當即冷著臉,對錢謙益喝道:「你應該慶幸,你娶了一個好媳婦,如若不然,呵呵!」
他這話,也並不是單指當下。而是在原本的歷史上,如果不是有柳如是影響錢謙益,那錢謙益必然會牢牢地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!
但是因為他聽了柳如是的勸,在晚年從事抗清,還留下不少抗清詩作,比如《金陵秋興八首次草堂韻己亥七月初一作》,歌頌抗清之師,直斥清廷「溝填羯肉那堪臠」,「殺盡羯奴才斂手」。
因此,史學家對他的評論,便沒有像網絡上那麼差。
由此可見,娶媳婦,真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!
此時,錢謙益聽了,也不顧額頭的汗,連忙連聲迭地應道:「是是是,是是是!」
張明偉看了他一會之後,才冷聲說道:「起來吧!」
柳如是聽了,滿心歡喜,連忙扶著錢謙益站了起來。
所有人都覺得,今天這個事情,就這麼過了。
然而,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!
張明偉可沒想到,就這樣放過了錢謙益!
只見他看著已經站起來的錢謙益,忽然開口對他說道:「我說過,我是以德服人。如果讓你這麼離去的話,恐怕你在背後會說我以勢壓人,對不對?」
一聽這話,錢謙益頓時嚇了一跳,連忙急著搖手說道:「不不不,草民不敢,草民真得不敢!」
「你現在是不敢,可等我走了,沒人的時候,你說不定就會說我以勢壓人。」張明偉聽了,淡淡地說道。
錢謙益剛還好了一點的汗水,頓時又猶如下雨,急得想要又跪下去了。
柳如是也有點不知所措了,她當然知道分寸,剛才的求情,估計已經耗掉了她的一點臉面。如今,看樣子,國公並沒想著就這樣放過錢謙益,她心急,卻沒有辦法。
見到錢謙益的樣子,張明偉的嘴角微撇,露出一絲嘲諷,然後便淡淡地說道:「我今日便要你知道,我說你孤陋寡聞,不是在仗勢壓人,而是你真得孤陋寡聞!」
一聽這話,錢謙益當然是不服氣的。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,便立刻消失無蹤,連忙想點頭承認,認慫!
然而,張明偉見了,卻是一聲冷哼道:「且住,我說以德服人,必然是要你心服口服的。」
錢謙益聽了,表情有點僵硬。
他心中不服氣,可是,他不想繼續這樣子。想承認,又不敢承認,真得有點不知道怎麼樣好了。
柳如是在邊上聽著興國公三番兩次地說錢謙益孤陋寡聞,便有點忍不住了。
要知道,錢謙益能吸引她的,絕對是才華,總不可能是錢謙益的健壯。
因此,她便替錢謙益說道:「還請國公賜教!」
說完之後,她想起什麼,便補充一句道:「剛才國公的三個問題,怕是不妥吧?之前可是說好了,必須要是正經學問才行!」
張明偉是為了教訓錢謙益,因此,他不答柳如是的話,而是看向錢謙益,冷笑著說道:「怎麼,你好像說過,讀書人的風骨總是要有的,如今怎麼,連回話都不敢回,需要你的女人替你出面了?」
錢謙益一聽,頓時一張老臉便漲成了豬肝色。
柳如是看到這樣子,很想替他說話,可是,如果他要說的話,那就繼續坐實了錢謙益連回話都不敢回,於是,心中無奈,只好拉了拉錢謙益的袖子,示意他大膽一點。
錢謙益伸手到袖子裡拿出一塊手帕,趕緊擦擦額頭的汗,然後聲音有點低地說道:「還請國公賜教!」
院子內的其他人,該跪的,沒有興國公的發話,依舊跪在那裡。
不過,不管他們的心情如何,所有人都豎著耳朵,聽著即將開始的對話。
因為在他們的眼裡,錢謙益確實是文學大家,詩壇盟主,士林領袖。他的才學,那絕對是讓所有人佩服的。
如果說,他還孤陋寡聞,這怎麼可能?
他們就很想知道,興國公到底要怎麼個以德服人法,要讓錢謙益心服口服,承認自己孤陋寡聞!
在他們的心中,雖然他們已經料到最終的結果,肯定是錢謙益「心服口服」。可是,對於是否是真正的心服口服,他們心中自有一番衡量的。
就在他們好奇地期待中,只聽張明偉先是轉頭吩咐劉金道:「去把帶給皇上的東西拿過來,讓他們開開眼界!」
劉金聽了,立刻明白國公是指什麼。從景德鎮過來的一路上,坤興公主最是新奇不過的,他們如何會不知!
因此,他立刻吩咐身邊的一名錦衣衛去取,還叮囑一定要小心。
房子裡的這些人聽了,每個人的好奇心頓時就更大了。要獻給皇帝的東西,那絕對是好東西,說要開開眼界,那肯定是會開開眼界的。
但關鍵的問題是,那開開眼界的東西,和如今興國公以德服人又有什麼關係?總不能因為興國公得到了什麼寶貝,然後就因為虞山先生沒見過,就說他孤陋寡聞了吧?
真要這樣的話,就算虞山先生承認「孤陋寡聞」,他們心中也不會服氣的!
他們在這麼想著,就聽興國公又轉頭對錢謙益說道:「我再問你一遍,我說得三個問題,你可答得上來?」
「草民答不上來!」錢謙益聽了,連忙回答道。
確實是回答不上來,不過他也沒說,這不是正經的學問,因為他比柳如是要慫,不敢說這話。
他雖然不說,張明偉卻說了:「只怕你心裡會覺得,這三個問題不是正經學問吧?」
錢謙益一聽,嚇了一跳,連忙想否認,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說話,張明偉就已經自顧自地說了:「什麼是正經學問?在我看來,能學以致用的學問,能改善民生,利國利民的學問,算正經學問?你認不認可?」
這話就說大了,誰敢說這樣的學問不是正經學問?
因此,錢謙益連忙點頭承認的同時,其他人也都在不由得點頭。
可是同時,他們就想不明白了,為什麼國公會覺得,他那三個無厘頭的問題,會是這樣的正經學問?
什麼人為什麼不能在天上走,什麼人為什麼不能飛,什麼人才會飛,這種算什麼問題?
這不是只有神仙才會的仙術?也算正經學問?
說實話,他們不服氣,就等著興國公說出個一二三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