於是,沒說的,左良玉所部和土司便立刻決定,搶先猛攻成都城,最好能趁著李自成手下兵馬趕到之前打下成都府。
這倒不是說他們非常狂妄,而是他們熟悉成都,知道成都這邊的朝廷高官,也就是四川巡撫陳士奇是個不懂兵事,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人而已。這一點,侯恂都加以證明了的。
在陳士奇擔任四川巡撫的這段期間,四川省內兵防鬆弛,也是如此,連續被左良玉所部攻入,又被李自成所部打進來,各地都很快淪陷。
因此,在他們看來,由陳士奇這樣的人守著四川,守著成都,只要他們認真攻打,就肯定是沒問題的。
結果,他們便一頭撞上了一塊鐵板。
秦良玉也是打慣了仗的老帥了,因此,面對左良玉所部氣勢洶洶而來時,她先示敵以弱。沒想到,這支叛軍真得不管不顧,用了十二分的力氣攻城。
於是,只要成都城不破,秦良玉就始終保持城頭上的兵力,只是一點點地增添兵力而已。
就這麼的,打了半天之後,左良玉終於發現不對了。
打來打去,按理來說,攻城的都死了那麼多,城頭上應該兵力減員也很嚴重了啊。結果沒想到,城頭上的兵力,就和他開始攻打時候差不多。
這個時候,他回過神來,知道上當,便連忙鳴金收兵。
然而,就算如此,剛開始的猛攻,也讓這支叛軍損失慘重。之前一鼓作氣而保持著的士氣,面對成都城牆下的遍地死屍,一下便低落了。
那些土司紛紛跑到左良玉軍中來,主要是向侯恂問情況。
「怎麼回事,這個成都府怎麼這麼難打?」
「真是怪了,城頭上的兵,可不止白甲兵啊,竟然抵抗也這麼凶!」
「……」
對於陳士奇,侯恂是了解的,後進晚輩而已,他有點想不明白。這種兵事,是很難說會突然開竅的。
看著城頭上飄揚的「秦」字大旗,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:「難不成那陳士奇已經嚇到,所以把兵權交給秦良玉那個老女人了?」
要撂在以前,這確實是件難以想像的事情。
不過現在,侯恂剛想到這點,便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處境,就看了一眼左良玉,心中嘆了口氣:真得是亂世了啊!也只有亂世,文人才是武人的附庸!
他自然不知道,張明偉的蝴蝶效應,已經讓城內的權力變更了。
左良玉和土司都回過神來,知道城內肯定是秦良玉大權在握,全權指揮時,他們便知道,要想打下成都,這難度就高了。
雖然秦良玉是個女人,而且年紀都這麼大了,可秦良玉用她大半輩子打下的赫赫威名,又不是白來的。
在原本的歷史上,張獻忠攻入四川之後,所向披靡,可就是不敢去騷擾石柱。由此可見,秦良玉的威名!
這一下,左良玉和這些土司的聯軍便知道成都不可能短期內打下來,索性就不打了,等李自成手下一起匯合成都。
郝搖旗和田見秀領兵趕到之後,對這些叛軍的先前損兵折將,頗有幸災樂禍之心。
他是奉了李自成之命的,便不會全力攻打成都,只是虛張聲勢,裝出要全力攻打成都,並且兵力來回調動,晚上偷溜出去,白天又大搖大擺地出現之成都城下,看著就好像他這邊在源源不斷地增兵,以此來恐嚇成都城內的朝廷官軍。
然而,讓他有點傻眼的是,他埋伏在北面監視的探馬,不管白天黑夜,硬是沒看到成都府有從北面逃出去求援的信使。
一開始的時候,他以為是手下探馬漏過了,又或者是趁夜潛行。但是,多方求證之後,證明成都確實沒有派人出去求援。這一下,郝搖旗就傻眼了,就聽他問田見秀道:「就算那秦良玉不怕死,可那蜀王竟然不怕死麼,竟然不讓秦良玉派人去求援?」
田見秀也想不明白,因為按他們所了解的朝廷藩王,都不可能是視死如歸的德行。
於是,他們圍住成都城的同時,一邊派人飛報李自成的同時,一邊督促左良玉這邊,一起打下成都,繼續給予壓力。
但是,左良玉這邊已經知道成都城難以短期內打下來,他們就不幹了,傻了才會拿頭去撞鐵板。
不但如此,他還分兵,去攻打剩下的那些還沒有和他結盟的土司。
讓左良玉有點意外的是,那些原本不肯和他結盟的土司,在聽到了蜀地之外天下大亂的消息,特別是遼東的建虜入關,還把京師給打了下來,當今皇帝生死未知等等這些侯恂原本用來忽悠他們的話之後,又見四川省內,朝廷連成都都要保不住了,便紛紛改弦易轍,全都答應了和左良玉結盟。
事實上,他們也沒得選擇,因為李自成才不和他們結盟,要麼聽令李自成,要麼被李自成消滅。因此,他們只能和左良玉所部結盟。
這麼一來,左良玉所部的聲勢更為浩大。一支又一支的土司隊伍開到成都,加入圍城。這個情況,當然讓心口疼的陳士奇嚇得不知所措,想要求援,但被秦良玉拒絕了。
說了堅持到開春,那邊是要堅持到開春。
這麼一來,左良玉所部還好,可郝搖旗這邊就急了,卻也沒有辦法。
………………
夔州府這邊,在這邊集結兵力的高一功,一直是憋著的。等到李自成調整戰略的軍令一到,他便立刻發起了猛攻。不為別的,就為他這邊要對付的人,乃是以前李自成的部下高傑。
可以說,只要是李自成的手下大將,都對高傑恨之入骨的。
因為在流賊中,雖然李自成自己已經壞了規矩,沒在講什麼江湖義氣,該吞併別部就吞併別部,可至少兄弟妻,不可欺這個原則,卻是深入草莽英雄的骨子裡的。可是,高傑就這麼幹了,當然會引發公憤,恨不得把高傑三刀六洞的。
高一功之前憋著時,也沒閒著,一直在琢磨怎麼打高傑,最好是能把高傑給活捉了。在得到李自成准許他全力攻打之時,他便立刻猶如猛虎出山一般,向高傑發起了猛攻。
一時之間,朝廷官軍在夔州府這邊的防地紛紛失守,高傑的兵力,只有高一功的一半不到,才八千來人,根本抵不住高一功兩萬來人的流賊精銳進攻。
沒辦法之下,他一邊向孫傳庭求援,一邊不得不放棄了夔州府這邊,也就是放棄了荔枝道在蜀地這邊的控制權,退入了保寧府。
不但如此,原本集結在順慶府的李自成所部,也就是劉宗敏,袁宗第所統領的流賊精銳,也開始北上,對保寧府發起了攻勢。
一時之間,各地急報,便紛紛報到了劍門關這邊。
孫傳庭對此,其實不意外。之前流賊集結軍隊一直不進攻,反而是讓他提心弔膽的。如今流賊終於開始大規模進攻,反而讓他放鬆了不少。
可是,他還是沒想到,李自成所部的攻勢之凌厲,還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。
特別是高傑那邊,竟然接連敗退,都退回保寧府這邊來了。
從之前和流賊的接觸戰中,孫傳庭已經了解這支流賊的厲害。因此,對於高傑的敗退,他倒沒有要殺高傑來殺一儆百的想法。
雖然高傑的敗退,讓出了荔枝道在蜀地的控制權。不過荔枝道其實是出蜀的蜀道,只要朝廷在漢中那邊的關卡能守住,就還是不會有問題蜀道中,最關鍵的還是他自己親自鎮守的金牛道。
因此,孫傳庭嚴令高傑務必節節抵抗,以消耗流賊的有生力量,消磨流賊的士氣為主,切不可一敗塗地,不做抵抗就敗退。
孫傳庭關注的重點,還是保寧府的那邊。這一路流賊統領,那是李自成部下第一大將劉宗敏。由此可見,流賊攻打保寧府的主力,肯定是這一路。
因此,孫傳庭調兵遣將,嚴守南方這一路流賊軍隊。
在經過最初的敗仗之後,他意外地發現,劉宗敏這一路人馬的進攻,遠非高一功攻打高傑這一路來得凌厲。
孫傳庭也不是笨蛋,立刻就醒悟過來,該是高傑那破事的原因。為此,他不由得有點後悔,早知道這樣的話,真不如把高傑留在大同那邊算了。
不過已經是這樣,經過半個多月的交戰,和流賊交戰的局面終於又穩定下來了。就感覺流賊的兩路大軍,都已經有點力竭了。
如此一來,孫傳庭便把目光轉向了成都府那邊。
讓他有點擔心的是,之前成都府幾乎是一天一個求援。可到了流賊開始大規模攻打的時候,反而沒了求援信使。
一開始的時候,他忙於保寧府這邊的戰事,也沒多管。如今戰事稍緩之後,他就懷疑了。
如果說道路被流賊阻斷,送信會困難很多。可過去了這麼多天,至少能突圍出來一兩個信使吧?結果竟然一個都沒有!
難不成,成都府已經淪陷了?
孫傳庭的腦海中,不由得立刻冒出了這個想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