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先發現李來亨所部回來的,並不是山海關這邊的水師駐地,而是山海關外唯一保留的廣寧中前所的明軍將士們。
這一次顧大麻子的水師回來,不再需要遮遮掩掩,而是沿著海岸線這種最安全的方式,大搖大擺的回來的。反正岸上的建虜見到了,也只能是乾瞪眼的份。
這次遼東大捷歸來,讓所有將士們都非常地興奮。以至於,原本《保衛黃河》的這首曲子,本來只是李來亨所部有一個記性好,聽得多的手下會唱,然後呢,等到幾天之後,幾乎所有人都會唱了,包括那些被解救出來的漢人百姓在內。
坐船什麼的,最是無聊了。
於是,這些明軍將士看到岸上有建虜動靜的時候,他們就開始齊唱《保衛黃河》。
李來亨的手下,關寧騎軍的將士們,山海關水師的將士們,還有被解救出來的百姓,齊聲唱起來,歌聲遠遠地傳出去,讓岸邊的建虜一個個瞠目結舌。
看到這一幕,他們就更來勁,唱得更是大聲。
而廣寧中前所的明軍將士們,也是如此,遠遠地聽到了中氣十足的歌聲。
如果說,只是看到船隊歸來的話,勝負如何,他們肯定不知道。但是,遠遠地聽到這歌聲,那沒跑的,絕對是打了大勝仗歸來了。
於是,這邊的明軍將士便立刻飛報山海關。
剛好在山海關這邊,山永巡撫左應選正在和山海關總兵閻應元商量事情。
之前奉興國公之命,派夜不收出關,深入草原,去哨探有關建虜大軍的消息,已經有返回稟告說,建虜大軍沒見到,但是山海關外面的敖漢部族,原本集結的人馬又回去了。
為此,左應選就來找閻應元詢問,商討這是不是一個好跡象!
因此,一聽廣寧中前所的稟告,閻應元興奮地立刻便斷然說道:「中丞大人,可以確定,李來亨所部建功了。要不然,集結的敖漢部族騎軍不可能返回!」
這也就等於說,閻應元這邊,也就是左應選這邊立下大功,成功破壞了建虜的一次入關。
頓時,左應選也是喜出望外,那還顧得上什麼身份不身份,立刻帶著人去碼頭那邊等待水師的到來。
等到了碼頭,左應選才想起來,水師沒那麼快到的。不過他也不以為意,就在水師這邊坐著等,同時和閻應元談笑風聲,臉上的笑容一直掛著:「皕亨啊,你說這個李來亨到底在遼東折騰到啥樣了,才讓集結了的建虜大軍不得不散了?」
皕亨是閻應元的字,作為興國公一系的人,關係自然是不錯。
閻應元聽了,也是興奮地分析道:「很可能是打下了蓋州,威脅海州,因此,海州城建虜在不明底細的情況下,不得不派人向瀋陽緊急求援。而建虜肯定不能失去海州城。否則威脅鞍山驛堡,斷了遼西和遼北的聯繫,這是建虜最擔心的。奴酋因此回援,也就在情理之中了。」
「對,對,對!,我也是這麼想的。」左應選聽了,高興地說道,「能打下蓋州,這也算是朝廷第一次的反攻,拿下過一座被建虜占著的城池,此乃大捷,大捷啊!」
兩人就這麼聊著,也沒有再多想。
不是他們不敢想,而是這已經是他們能想到的極限了。
要知道,自從建虜崛起之後,唯一從建虜手中奪回過城的,是毛文龍時代,東江軍偷襲鎮江堡,就那麼唯一一次。
之後,不要說奪城了,根本就守不住已有的城池,遼東大地上,最終一步步全都淪陷。甚至到了後來,連東江鎮都沒了。
而最近,松錦大戰,錦州失陷,十三萬明軍全軍覆沒,薊遼總督更是投降了建虜。
寧遠是主動放棄,雖然是戰略需要,可這裡面也是透著無奈。
這種背景下,拿下一座蓋州城,這絕對是大捷,非常漲士氣的,更不用說還破壞了建虜的一次入關!
左應選和閻應元兩人,就這麼高興地在水師營地這邊高興地暢談著,甚至左應選都已經計劃好了怎麼寫捷報了。
不知不覺,海面上終於出現了船隊的身影。
頓時,所有將士們都激動了起來,也不管看不看得到,紛紛揮手招呼。
左應選也坐不住了,索性走出營地,來到碼頭這邊,遙望船隊身影,樂呵呵地看著。
「風在吼,馬在嘯…………」
隱隱地歌聲傳了過來,同樣傳達著凱旋將士們的興奮之意。
左應選聽清楚了,不由得撫掌大笑道:「好啊,國公的這首曲子,我就覺得該在全軍都唱起來。保衛家鄉,保衛華北,哈哈!」
閻應元笑著回應,不過他心中,卻還有一絲擔憂,就怕騎軍損失過多。畢竟那是建虜的地方,想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。但是,在大捷之下,不是提這種事情的時候。
終於,船隊緩緩地靠近水師碼頭。岸上船上,彼此都能互相看清了,將士們都不管認不認識,全都在互相揮手,歡呼雀躍。
李來亨沒想到,山永巡撫和山海關總兵竟然都在岸上,於是,連忙收拾下儀容,然後上前見禮。
陳明遇當然也和他一起,雙手抱拳,向中丞大人見禮:「末將李來亨(陳明遇)見過中丞大人!」
說完之後,李來亨和陳明遇互相看了一眼,最終由李來亨來稟告戰況。
一開始,李來亨早就在船上想過,一定要沉住氣,用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神情來稟告,結果在全軍歡騰的氣氛下,裝逼破功,一臉興奮地快速稟告道:「末將所部到達遼東之後,火燒海州城,突襲鞍山驛堡,並去遼陽看了兩天風景。解救被掠百姓兩千五百餘人,回程時殺傷蓋州建虜將近兩千。我部戰死將士一百七十二人,受傷七百六十八人。」
他這話說出口的時候,明顯看到山永巡撫和山海關總兵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樣子。說真的,他心中頓時感覺很爽,轉頭看了陳明遇一眼,兩人便是會心一笑。
左應選是真得驚呆了,回過神來後,便露出不可思議地神情,立刻確認道:「你剛才說什麼?奪下了海州城、鞍山驛堡,還去了遼陽?」
他和閻應元之前討論,只是以為拿下了蓋州而已。就這,他們都已經認為是大捷了!因此,此時一聽,比蓋州更為重要的海州城和鞍山驛堡都被拿下,真有點不可思議的感覺。
閻應元同樣是非常震驚,跟在左應選的後面開口確認道:「果真如此?」
李來亨聽了,和陳明遇相視一笑,轉身讓開,在他們的身後,有將士從船上搬下了一塊牌匾,是在海州城府衙掛著的海州府衙的牌匾。另外,還有一顆鞍山驛堡守將的印信。
一看到這兩樣東西,左應選那是急步過去打量那塊牌匾,又拿起印信檢驗。過了一會之後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
是真的,這是真的!
正在這時,就聽李來亨有點遺憾地說道:「因為船隊要帶被掠的百姓回來,沒法運建虜的首級回來。」
大明的軍功,是以首級來論的。因此,他有此一說。
然而,左應選聽了,卻不以為意,當即收了笑聲說道:「無妨,無妨,此等大捷,何須首級。解救被掠百姓,更是大功。」
正在這時,眼尖的閻應元,發現正從船上下來的將士中,很多人都帶著建虜的盔甲。
這個時候,建虜的盔甲軍服,已經和明軍有區別,一眼就能看出來的。護甲類的,任何軍隊都缺,是要作為戰利品繳獲的。
於是,他便立刻笑著指著那些戰利品說道:「帶著盔甲,豈不是比首級更實用的多!」
左應選聽了,聞聲看去,也是連聲稱是。
隨後,他們兩人都急忙詢問李來亨和陳明遇,具體的戰事經過到底如何?
李來亨和陳明遇當然不會隱瞞,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。
左應選確認完畢之後,迫不及待地,就在水師軍營這邊,直接把報捷文書寫了。等他寫完之後,甚至船上的將士都還沒有下完。
這麼大的捷報,都不用說了,八百里加急,送往京師。
那些被解救的被掠百姓,一踏上實地之後,一個個跪在那裡痛哭出聲,那是喜極而泣,還有對過往苦難的發泄。
左應選見此,自然是一番安慰,作為文官,他深知這些被掠百姓的救回有多重要。因此,不但妥善安排,還讓軍中文書給他們登記家鄉信息之類。
隨後,便連同那塊海州城的牌匾,以及一些挑選出來的建虜盔甲一起,送往京師那邊。
京師的崇禎皇帝,正在為內憂外患而愁著呢,突然之間,就收到了這樣一份捷報。
據後來從宮裡傳出的消息說,皇上當時也是喜極而泣,第一時間便做出決定,要祭拜太廟。
不止是他,那些得到捷報的官員,拿著捷報的手都是抖的。
當天的時候,京師上下,都陷入了歡樂的海洋。
大明和建虜之間,終於不再是一面倒的敗仗了。
隨後,崇禎皇帝一邊下旨,這次東征遼東腹地的將士,全部到京師,他要接見。另外一方面,他也把這份捷報,用八百里加急送給張明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