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麼一總結,還真別說,教訓一下便擺出來了。
袁時中、張羅輔等人,就存在爭功的心理,差點就中計了。如果不是劉金、袁壯飛所部的及時出現,必定會損失很多。
另外,軍隊一旦交手,敵人一敗,追擊的軍隊也容易失去建制。這一點,經過總結之後,隱患很大。如果再有敵軍出現,很容易造成損失。
這些問題一擺出來,解決的方案,對於這些打仗打慣了的將領來說,自然也就知道怎麼解決。因此,在張明偉的牽頭之下,很快就完善了應對之策。
深夜,散會之後,將領們便帶著驚訝各自散去。
一直以來,對於這些將領來說,都是憑著直覺在打仗。可經過這麼一總結之後,不少人便覺得,原來可以這樣,今天好險啊之類的感慨。而不是贏了就哈哈笑,輸了就遷怒於人。
這一夜,很多將領都回想著這次的會議,很晚才睡覺。
張明偉也是很晚才睡,拿著總結後的會議紀要,決心在戰前情報方面加大投入。要不然,今天只是面對左良玉一部,他的兵力有限。如果換成其他流賊呢?
如果正在和李自成打仗,然後革左五營,或者張獻忠他們趕來,突然加入戰場的話,如果只是按照今天這樣的打法,估計會打敗仗了!
根據周遇吉的說法,之前有名的將領,比如曹文詔,就是追著流賊切瓜砍菜,輕鬆地很,結果,打著打著就陷入了流賊的包圍圈,最終被敵人以優勢兵力給幹掉了。
如今掌握的這支軍隊,對於流賊來說,正面戰力是可以了,關鍵就是防備流賊的人多這一點。另外,善後方面,最為重要的是那些被裹挾百姓的安置,隨著安置人數的增加,以及離京師越來越遠,將會越來越困難。
比如這一次,一下多了十來萬要安置的俘虜,光靠地方上根本不可能,不但耗軍糧,也耗兵力看押。要等處理完了這些俘虜才能繼續南下。
另外,建虜是這個時期的強敵,就相同數量的戰力來說,肯定會比流賊的戰力強大很多。對於建虜該怎麼打,也是要早日琢磨的事情。
這一夜,張明偉想了很多,很晚才睡。
………………
和張明偉一樣,左良玉和侯恂,狼狽而逃,此時,已是深夜,他們兩人雖然逃過了朝廷官軍的追殺,心情卻是非常地差。
糧草輜重全丟了不說,十多萬軍隊說沒就沒了,更為關鍵的是,他的核心軍力也損失慘重。此時跟在他身邊的,就只有一千多騎了。
「唉,我都說了,最佳之計是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,和那興國公打又有什麼好處,看看,如今還能打過誰?」侯恂在火堆邊上,嘆著氣嘮叨道。
左良玉沉默不語,低頭看著火堆,心中大恨,那個毛頭小子竟然如此奸詐,埋了一支伏兵在新樂縣城。如果不是這支伏兵,自己就贏了啊!
「想想看,那興國公能斗贏朝堂諸公,得皇上如此賞識,又豈會是沒本事的人,失策啊失策!」
「……」
聽著侯恂在那「戰後總結」,左良玉忽然猛地一下站了起來,用力踢了火堆,踢得柴火四散,嚇得侯恂等人抱頭鼠竄:「馬後炮又有何用?再囉囉嗦嗦的,是覺得老子不會殺人?」
侯恂聽到這話,猛然間想起來了,自己不是哪個總領兵馬的總督,而是左良玉的軍師!真要惹火了左良玉,他什麼事情干不出來?
這麼一想,侯恂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,連忙認慫。
發過脾氣之後,左良玉重新盯著火堆開始考慮起後路來了。
他以前甚至都有過幾次全軍覆沒,是有經驗了的。
逃回去之後,把旗幟一豎,敗卒就會陸續尋過去。而那個時候,糧草輜重都是堆放在安全的老巢,因此,能很快東山再起。
可如今,已經成了叛軍,壓根就沒有老巢一說,糧草輜重也只能隨軍攜帶。這一戰打下來,糧草輜重損失殆盡不說,老兵也少了那麼多,就算有逃散的,他如今也沒地方可以去亮旗幟,要不然,朝廷官軍肯定會追過去,而不是當初和流賊打仗一樣,流賊不會去主動攻打他所在的城池。
想著以前和如今的對比,一個詞突然在左良玉的腦海中冒了出來:喪家之犬!
這一刻,他終于格外地認識到,當初在朝廷名義下打仗有多少了!而如今,唯有像流賊一樣,四處逃竄,甚至還不如,他不但要當心朝廷官軍的追殺,也要當心流賊那邊干他。
未來局勢之艱難,真得是……
想到這裡,左良玉要說沒有一點後悔是不可能的。轉頭看看畏畏縮縮的侯恂,他心中又嘆了口氣。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,只能快點逃離這邊,就按侯恂所說,逃出去看看了。
這個人,具體打仗方面,只會紙上談兵。但是,大局上面,他還是有眼光的。至少他之前提出來的那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想法,還是非常不錯的!
只是,如今只有一千多騎,如果不和朝廷官軍打,就直接轉進的話,情況就會比眼下好很多倍了。
這麼想著,左良玉心中嘆了口氣,隨後又憤怒起來,在心中吶喊道:該死的毛頭小子,等著瞧!
第二天天亮,左良玉不敢再停留,立刻領著殘兵敗將繼續南逃,離朝廷官軍越遠越好。
而新樂這邊,張明偉在統計結果全部出來之後,便開始論功行賞,並向京師報捷。
得益於八隻肥羊的宰殺,不但軍餉無缺,軍功賞賜的錢,他也不缺。當然,這也和他麾下軍隊,一共才四萬多有關。
繳獲自左良玉的糧草輜重,又極大地補充了錢糧的消耗,安置俘虜的難度也減輕了很多。
打仗,還真是要有繳獲才好!張明偉心中如此感慨著,雖然大軍還要在新樂停留幾日,但是,夜不收已經灑向開封方向。
等新樂這邊的俘虜處置得差不多,就該南下解開封之圍了。至於左良玉,都不知道逃哪裡去,也沒法浪費時間在他身上。
………………
張明偉不知道,他初次領兵打仗,其實牽動了很多人的心。有很多人都在關注,並且擔心著。
不說別人,就那個推薦張明偉領軍打仗的兵部尚書閔洪學,其實也不例外。雖然他同樣已經知道了初戰的結果,可還是在擔心的。
畢竟張明偉以前從未領軍打仗過,而左良玉卻是很有名氣的將領,還有那個侯恂,以前也一樣領軍打仗的。
剛回到京師,崇禎皇帝就帶著御醫到他府上來探視。這對臣子來說,是難得的恩遇。有幾個臣子,能得皇帝出宮駕臨探望?就崇禎朝來說,也就興國公一個而已。
一時之間,不少人對閔洪學都非常地羨慕。
不過,閔洪學卻是明白,不是說他得到了和興國公一樣的待遇,而是崇禎皇帝非常擔心前方戰事。要不然,為什麼崇禎皇帝在御醫診斷都還沒完,他就在邊上問戰況了:「閔卿以為,興國公真有領兵打仗的天賦?」
閔洪學心中稍微有點失望,不過回頭想想,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恩遇,自己再怎麼樣,也不可能和興國公去比,這麼想想,他也就釋然了,便連忙回答道:「陛下,身為主帥者,性子沉穩,能服眾,便是打勝仗最重要的前提。老臣以為,興國公可也!」
他不能說他也擔心,便說出了他當初推薦興國公的理由。不過,有一點他沒說,就是當時他其實也沒有其他人選,只能推薦興國公。
崇禎皇帝聽他這麼一說,神情明顯放輕鬆了一點,沉吟一下後又帶了一點擔心說道:「可初戰勢如破竹,左良玉那叛賊所部毫無還手之力,這是先生用兵如神,還是說左良玉所部叛逆不堪一擊?」
如果說左良玉所部叛逆是戰五渣,不堪一擊的那種,其實崇禎皇帝自己都有點不信。這麼多年來,會容忍左良玉的倨傲不訓,就是因為左良玉會打仗!
但是,從初戰情況來說,左良玉所部一戰擊潰,不堪一擊的結果,在讓崇禎皇帝一開始欣喜之後,就又擔心其中是不是有詐。
別人可能不知道,崇禎皇帝卻是再清楚不過。先生是從後世穿越而來,那是太平年間,且打仗的方式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如果說先生就是孫武再世,天生就會打仗,他是不信的。
要不然,當初先生也會謹小慎微,說要向周遇吉學,看這個時代的打仗是怎麼樣的。
不過,要是能從閔洪學這裡得到肯定,那他就會放心不少。
因此,在問出話之後,他便一眨不眨地盯著閔洪學,看他怎麼回答?
閔洪學聽了,還真有點猶豫,不過看到崇禎皇帝盯著他,便只好說道:「陛下,朝廷官軍兵精糧足,軍餉發放也是沒有半絲剋扣,士氣正高。正面作戰,把叛賊一擊而潰,也不是難事!」
聽到這話,崇禎皇帝便馬上問道:「那和左良玉那叛賊主力決戰呢?閔卿看來,戰況會是如何?」
這個話就不好答了啊!閔洪學聽了,在心中想著。
稍微猶豫一會便說道:「如若興國公穩紮穩打,發揮朝廷官軍兵精糧足,比起叛軍要精銳的優勢,相信左良玉所部叛軍肯定討不了好!」
崇禎皇帝聽了,點了點頭,不過他立刻又擔心起來,就又問道:「那要是不這樣打呢?朕是說,還是如初戰一般,能快速擊敗叛軍麼?」
頓了頓,他又補充說道:「這打仗的事兒,會不會打順手了,就一直那麼打下去?」
閔洪學聽了,心中不由得一咯噔。他想起來了,興國公自從崛起之後,便是鋒芒畢露,朝堂之上,誰敢與之交鋒?
這到了戰場上,初戰贏得如此輕鬆,他會不會忘記了自己叮囑他的,一定要知己知彼,方能百戰百勝?
想到這裡,閔洪學忽然有點後悔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話,說起來簡單,做起來就太難了!要不然,這句名言流傳至今,可又有幾個人領悟了其中的精髓?
這麼想著,他便也有點擔心起來。
崇禎皇帝一直盯著閔洪學在看,很快便察覺到了閔洪學的情緒變化,頓時,一顆心也沉了下去:該不會……該不會要出事吧?
這麼想著,他便有點急了,連忙追問道:「閔卿以為如何?」
這時候的崇禎皇帝,已經有點後悔了。先生之大才,顯然不是在戰場上!
他的優勢,是用後世幾百年的學識,還有對歷史的了解,幫助自己刷新朝堂風氣,懲治貪官污吏,舉薦清官能吏,還有賺錢!
而閔洪學聽崇禎皇帝催得有點急,他便知道,皇上應該是覺得不妙,有點擔心了。
這麼想著,他便一邊想著措辭一邊想回答,可正在這時,就感覺嗓子癢,不由得咳嗽出聲。
與此同時,他靈機一動,便連續咳嗽起來,以給他自己更多一點世間來想到底怎麼答覆崇禎皇帝的問話。
崇禎皇帝一見,更是擔心了,連忙喝斥在邊上的御醫道:「閔卿的病情如何,可有結果?」
那御醫本來是想奏對的,但聽他們兩人在對話,就只好先等著。此時一聽,便連忙回答道:「陛下,閔本兵是操勞過度,身體虛弱而遭風寒入侵,只要保暖得當,按時服用微臣所開藥方,微臣保證,十天半月,便能痊癒。」
閔洪學在原本的歷史上,會在崇禎十六年病死。由此可見,他的身體確實不是很好。在這個位面,被張明偉舉薦出山,還領兵打仗,自然就更是操勞了。
崇禎皇帝聽了御醫的話,稍微放心一些,不過他更擔心前方戰事,因此,一等到閔洪學不咳嗽了,便連忙說道:「閔卿以為戰事將會如何?」
閔洪學聽了,便決定實話實說,不過正待他要說話時,卻聽到外面傳來急促地腳步聲,一個尖細地嗓音,帶著興奮的那種同時傳了進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