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禎皇帝聽了,稍微一愣,似乎是認真回想了一會才說道:「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,大概十來年前了吧。朕記得當時群臣皆言澤居之魚鱉、山居之麋鹿,且有生淮南,則為橘;生淮北,則為枳。葉徒相似,其實味不同……」
說到這裡,他頓了頓之後才又補充道:「水稻小麥等物乃千年種植之物,如若貿然代替以甘薯,就怕餓死更多百姓。加上當時國事糜爛,因此朝廷最後定論,就沒準徐卿之奏。」
說完之後,崇禎皇帝看著張明偉,有點驚訝地問道:「先生之意,此物比起水稻小麥等物,真得要好?」
自古以來,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印象,就是某種生物只應在某種特定地區才有,如果轉移到其他地方,會受到水土、氣候等制約,不是死掉,就是變質。
崇禎皇帝剛才解釋了一通,大概就是這個意思。
也正是這種觀念太普遍,徐光啟甚至在甘薯疏的序言中就強調了這個事情,說甘薯會是個例外。然而就其結果來看,他還是沒改變當初崇禎皇帝和百官的印象。加上上下都頭疼流賊和建虜,沒人願意去嘗試。而徐光啟又在崇禎初年就去世,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張明偉聽了,皺著眉頭一想,或者這事是因為朝堂之上,包括崇禎皇帝本人,都不像徐光啟一樣會親自伺候農田,所以他們就只相信書上所說,沒能改變他們固有的印象。
想到這裡,他不由得嘆了口氣,認真地對崇禎皇帝說道:「這個甘薯,是救災的大利器啊!有可能這個時候的甘薯沒有經過改良,可能沒有後世的畝產高。但是,最為關鍵的是,這個甘薯可以不種在田裡,而是在山上什麼的地方,全都可以。是農田種植之外的一個有力補充。陛下要是全力推廣的話,必然會少餓死很多人!」
「啊?」崇禎皇帝一聽這話,頓時大為震驚,隨後就是一臉地懊悔。早知道可以不占用農田的話,說不定他當時就准了!
大明朝最缺什麼,就是缺吃得啊!如果有吃的,也不會到了如今要亡國的地步了!
張明偉不管他有多懊悔,轉頭吩咐太子朱慈烺道:「你去了南京那邊之後,立刻尋找種植甘薯的有經驗老農,在南方諸省全力推廣,不要占用農田,並記得培育優良品種。」
朱慈烺當然也知道這個事情對於大明來說,非常重要,因此,認真地點點頭道:「先生,我記下了!」
崇禎皇帝在邊上聽了,也是非常嚴肅地囑咐朱慈烺道:「地方官要是敷衍的話,定要嚴肅處理!」
朱慈烺聽了,當然又是點頭。
至於北方這邊,到處都是兵災,推廣甘薯太吃力,就先緩一緩。
張明偉接著又道:「還有一種高產作物,也不占用農田,非常適合北方種植,寒冷地帶的產量非常高。叫做土豆,這個時候應該也已經從番邦傳入大明了。太子到了地方,一定要全力尋找這種土豆,以便在大明能夠推廣!」
崇禎皇帝一聽大喜,沒等朱慈烺回答,他就搶先一把抓住了張明偉的手,欣喜而又急促地大聲確認道:「先生此言當真?」
如果說他擔心那個源自閩地的甘薯,在北方可能有問題的話,如今所說得什麼土豆,張明偉強調在北方很合適,那就沒了之前的擔心,這讓他又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呢!
朱慈烺也很高興,不過他隨即犯難道:「先生,不知道這種土豆長什麼樣子,我該如何尋找呢?」
甘薯這個東西,在閩地已經普遍,因此他不擔心,可這個土豆,之前是沒有任何人聽說過。因此,他就有此一問。
「我畫給你看個大概吧!」
張明偉剛說完,崇禎皇帝就立刻親自引著他去了御案那裡,還親自拿起御筆,雙手捧上。一直默默旁聽的坤興公主,也很是有侍女的覺悟,立刻去磨墨了。
張明偉接過毛筆看了下,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:「毛筆只是在小學時候學過一點,以後都是用原子筆、鋼筆,這個真不怎麼會用,見笑了。」
說完之後,他就在御用宣紙上開始畫土豆。
張明偉是農村出身,對於土豆番薯之類,他並不陌生。因此,他畫出的土豆和葉子之類,大概有個樣子。但要說多像的話,其實也不見得。
崇禎皇帝等人,一看張明偉握毛筆的手勢,他們就知道他不會毛筆字。
但是,不管是誰,都沒有一點鄙視張明偉的心思。因為他們都想著,毛筆就像刀槍,而張明偉所說得原子筆和鋼筆什麼的,就是他們在紀錄片中看到得火炮一樣,肯定不能比。所以,後世的人又怎麼可能再用毛筆!
畫完之後,張明偉才給圍觀的三個人解釋了一番。隨後,也不知道是剛才握筆的原因,下意識地伸了個懶腰,打了個哈欠。
一見他這樣子,坤興公主忽然回過神來,驚詫地對崇禎皇帝說道:「父皇,如今怕是已經到三更天了。」
崇禎皇帝在張明偉打哈欠的時候,也已經回過神來了。但是,他正興奮著呢,哪有一點睡意。不過不管怎麼樣,張明偉已經有點困意了,他就是再興奮也要表示一下。
於是,他稍微一想,便帶著恭敬之意問張明偉道:「先生,不如我們抵足而眠,再談一會?」
「……」張明偉聽了無語,和崇禎皇帝一個被窩睡覺?
更讓他沒想到的是,朱慈烺在邊上竟然也說:「父皇,兒臣還想旁聽!」
實在是張明偉帶給他們的衝擊,確實太大了。只要有一絲好奇心,都會忍不住多聽,不想漏過一點張明偉帶給他們的消息。
張明偉聽到朱慈烺的話,不由得轉頭看向他,心中無語:床上再多一個太子?
「父皇,我也要聽!」坤興公主聽到朱慈烺說話,她也迫不及待地跟著要求道。
不過她話剛說出口,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,頓時滿臉通紅,甚至連脖子都紅透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
再說,王承恩去審訊王德化,雖然已經有囑咐,刻意低調了。可此時已經是宮裡夜間,再怎麼低調的事情,這動靜也不可能太小。
就見一名內侍連個燈籠都不打,在昏暗的宮裡快速走著。沒一會,就撞到了一行人。
就見兩個內侍打著燈籠,給一個身穿大紅緋袍的太監打著燈籠。
一看到這,這名急匆匆地內侍就快步過去,同時低聲說道:「乾爹,不好了,乾爹,出事了!」
那名太監一聽,頓時站住身子,看著已經快步到達面前的內侍問道:「皇上那邊到底什麼情況?出了什麼事情了?」
他顯然是聽到了崇禎皇帝那邊有異常,看他樣子,也是趕過去看情況。
「乾爹,兒子看到,王德化被王承恩的人押走了!」
「什麼?」這太監一聽,頓時大吃一驚,「夜裡黑燈瞎火的,你可瞧清楚了?」
其實,在他的心中,卻是明白,這麼大的事情,是絕對不可能搞錯的。可是,堂堂司禮監掌印太監兼東廠提督的王德化,說拿下就拿下,這得讓皇上多生氣才會這樣?
「具體情況,兒子也不清楚。就只是看到王德化匆匆趕去皇上那邊,沒多久,就被王承恩的人給押出來了。」
這太監聽得沉吟一會,然後立刻問道:「是皇上傳召了他?」
「好像不是,應該是去看動靜的,然後就……」
這太監一聽,立刻轉身就走,同時說話道:「這事兒,暗地裡去打聽清楚,再來御馬監回報。」
很顯然,他沒搞清楚皇帝那邊的動靜,被王德化這個事情給嚇到了,不敢再去:這不明不白的一頭撞上去,萬一落得和王德化一樣下場怎麼辦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