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雲風,你醒了?起來喝點湯吧?」
刺鼻的消毒水味,已經有些褪色的藍白條紋被單以及冰冷的病床,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。♧✌ 6➈SĤ𝐮x.℃σΜ 🎃♚
轟鳴的車輛喇叭聲、病房裡嘈雜的電視聲、走廊里偶爾傳來的咳嗽聲,看似熱鬧卻讓病房內顯得異常沉悶。
丁母看見沐雲風沒有說話,那空洞的眼神沒有一點生氣,仿佛塊木頭一樣。
擦拭了一下微微濕潤的眼角,丁母用湯勺舀起一勺煲了兩個小時的老火靚湯,輕輕吹了兩口,送到沐雲風嘴邊。
眼睛布滿血絲的丁母緩緩說道:「喝點吧,等會你二叔二嬸還有你姐就來了,不要讓他們為你擔心。」
從發呆中反應過來的沐雲風將湯抿了一口,隨即問道:「媽,我這是回來了?」
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,好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夢,夢裡自己獨自漂泊異鄉,像行屍走肉一般無處寄託。
「傻孩子,你這是說什麼話呢?你這兩天一直在醫院,早上剛從ICU轉出來。」
說罷,丁母轉過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淚,隨即再次轉身看著沐雲風欣慰地笑著。無論沐雲風病情怎樣,她都儘量對自己兒子露出微笑,不想給沐雲風心裡添加負擔。
她很清楚自己的兒子內心充滿了對家人愧疚,每次看見家人為他奔波,他就會難受。
也很懂事,懂事得讓人心疼的那種,無論病痛痛成什麼樣,都不會跟家人說一聲痛,有什麼病都是他一個病人先安慰家人。
醫院內,病人們躺在病床上,有的昏迷不醒,有的痛苦呻吟,有的眼神迷茫,但都相同的是各自臉上都寫滿了無盡痛苦和無助。
沐雲風帶著無比虛弱又悲傷的語氣說道:「沒事,我只是做了一個夢,夢裡自己成了別人的孩子,但還是無時無刻牽掛著你們。我感到很孤獨,我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。」
只是他清楚那不是一個夢,因為他剛才用神識掃視了一下醫院,還能聽到醫院裡病人的哭泣聲。
如果那是一場夢,那夢裡的東西應是不存在的,可現在他所說的夢,卻在這個看似現實的世界中存在。
「傻孩子,又做噩夢了,媽媽就在你身邊了,你爸一會就來了。」
丁母一臉慈愛地撫摸著沐雲風的腦袋,輕聲道。
這些場景,一幕幕都是沐雲風記憶里的樣子,他不想那麼早夢醒,他還想貪婪地享受這久違的溫暖,貪婪地喝著跟記憶里的湯。
「孩子他媽,兒子醒了嗎?二弟一家子都來了。」
病房門被輕輕推開,隨著熟悉的嗓音出現,丁父出現在房內。
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沐雲風後,沐雲風的堂姐丁晴立馬跑到沐雲風病床前,親切地問道:「風風,你還好嗎?」
一切都是記憶里的溫柔,每次沐雲風住院,他的好姐姐有空都會來陪伴他,是唯一能和他聊聊外面世界的同年人。
沒辦法,沐雲風從小體弱多病,內心也越來越封閉,根本不願意與人接觸,所以根本交不到什麼同年朋友。
「小風,你二叔和你二嬸也來看你了,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了?」
「爸,你讓二叔二嬸快坐,我感覺好些了。」
「哈哈,對啊,先坐先坐。」
就這樣一家人圍在沐雲風身邊而坐,日落里夕陽透過窗戶照進病房,溫暖著冷冰冰的病房。
一家人像往常一樣聊著家長里短,聊著要去哪旅遊,聊著哪家農家樂的食材新鮮,聊著丁晴與沐雲風小時候的趣事,可唯獨不聊的就是沐雲風的病情。
這是他最喜歡的時光,雖然是夢境裡,但還是記憶中的樣子,不同的是他已經不是丁雲風了。
夜晚,相聚總是短暫的,熱熱鬧鬧的一家人也到了離開的時候,像往常一樣每個人都是帶著微笑離開的。
丁父帶著二叔一家人離開後,沐雲風十分享受地躺在的病床上,貪婪地吃著丁母切好的水果 。
醫院停車場內,丁父嘆氣道:「二弟,你說我兒子為什麼就這麼命苦,現在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。」
「大哥,莫要說這些喪氣話,我們都是一家人,雲風就跟我們孩子一樣,就算是我們砸鍋賣鐵也要醫好他!」
沒等丁二叔說話,丁二嬸就搶先說道。
「是啊,大伯,你就要說這種喪氣話了!」一旁的丁晴抱著丁二叔肩膀說道。
這些年來,雖然沐雲風的醫藥費花銷巨大,但好在丁家兄弟二人齊心協力,妯娌之間相互扶持,這才沒落得個家徒四壁的下場。
這些沐雲風何嘗不知道,他每次就是怕看見自己親人為了他省吃儉用的樣子,他實在很感激自己的家人,也最對不起自己的家人。
這不是一種血脈相連就有的羈絆,而是日常生活中家人們之間相互關心,相互扶持,相互理解才會形成的羈絆。
這也是為什麼沐雲風在那方世界感到孤獨的原因,他實在捨不得自己的家人,捨不得這人間溫情,這是他從沐超峰和王皇后身上感受不到的。
可夢境終究是夢境,就算再這麼留念也是不可能的長存的。
無盡沼澤內,黑色河流旁。
一把長劍以極快的速度從無盡沼澤深處向沐雲風激射而來。
「桀桀桀,一個生死境居然會陷入黑冥河的幻境之中,凡人修士當真不配修仙!」
無盡沼澤深處的高塔內,一手持詭異的法杖的黑袍老者,望著陷入幻境的沐雲風,嘴裡發出極其狂妄的笑聲。
他身上的黑袍寫滿了各種符文,臉龐被陰影遮住看不清全貌,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閃爍著綠色的光芒,仿佛是燃燒著的鬼火。
然而,黑袍老者臉上極盡猖狂的笑容忽然凝固,帶著眼裡滿是不可思議,直直地看著從幻境中醒來的沐雲風。
沐雲風本來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,只不過他不醒來而已。
「何方道友,不妨現身一敘!」
躲過向自己飛射而來的長劍,沐雲風負手而立,對著無盡沼澤深處大聲喊道。
黑袍老者現身於黑色河流對岸,同樣負手而立淡淡說道:「你明明知道是幻境,卻假裝沉醉其中,就是為了等我出手吧?」
「非也,非也。夢裡不知身是客罷了(只有迷夢中忘掉自身是羈旅之客),幻境也是我真實的記憶組成的,我喜歡懷念以前的生活,不願醒來。」
沐雲風默默拔出長劍,與黑袍老者隔岸相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