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孟婉

  周小魚其實就在郁蒼蒼不遠處。

  她從來沒有想過,自己求神問道到底是為了什麼,直到現在,她才頓悟,她不是為了報復,不是為了勾心鬥角,不是為了證明,而是……除魔衛道,兼濟蒼生!

  眼前的女子笑得正燦爛,有陽光灑在她身上,照亮她的眼睛,一雙星眸亮閃閃,裡面清晰映著面前人的模樣。她已經忘記自己原來的模樣了,她曾經也是流落街頭,也曾在人情世故之中起起伏伏,看過很多人,但她卻封閉了心神,一門心思做自己的事,竟忽略了這泱泱眾生。

  郁蒼蒼笑著離開,對他們揮揮手。

  「哎呀,小魚?沒有稱心的東西嗎?」郁蒼蒼看向周小魚,她雙手空空蕩蕩,似乎並沒有驚訝,周小魚一愣,連忙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,搖頭:「抱歉,師尊。我從來沒有到這裡買過東西……」

  郁蒼蒼嘿嘿笑,幾步走到周小魚身邊,兩人身高差半個頭,郁蒼蒼看著周小魚的發旋,說:「別擔心,為師帶你去挑選好東西。」她對周小魚眨眨眼,帶著她朝另一邊走去,周小魚立馬跟上,高高綰起的馬尾隨她動作,抖了抖。郁蒼蒼走得不快,似乎在刻意等著周小魚。

  郁蒼蒼帶著周小魚朝各個鋪子面前都晃了晃,挑揀一番。

  周小魚跟著郁蒼蒼走到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爺爺面前,她一直盯著那一棍子的冰糖葫蘆,問周小魚:「要冰糖葫蘆嗎?很好吃哦。」周小魚遲疑:「師尊,吃多了凡間吃食會……」郁蒼蒼打住她的話頭:「別擔心,偶爾吃一吃沒有問題的。你還是個孩子,應該是喜歡吃這些甜甜的東西的年紀,為師請客,不用客氣。」

  周小魚拗不過她,只好點頭:「多謝師尊,我要一串就夠了。」

  郁蒼蒼要了十串冰糖葫蘆,支付了一顆下品靈石,分了周小魚一串,自己拿著一串,其他的用紙包包住,裝進了她的芥子袋。周小魚接過,看著紅彤彤,亮晶晶的冰糖葫蘆,下意識舔了一口,很甜。

  郁蒼蒼沒有停步,帶著周小魚又朝一家雜貨鋪走去。邁過門檻,雜貨鋪裡面魚龍混雜,已經有幾位客人在挑揀心怡的物件了。郁蒼蒼則是在一個個展示貨櫃前看看,她也不像其他人撿起東西湊近了打量,只是站在櫃前,偶爾俯下身子彎腰斟酌。周小魚看著郁蒼蒼的動作,咬了一顆山楂下來,嗯,酸酸甜甜。

  「這支毛筆不錯,就是舊了點,做工也還是不錯。」上面隱隱約約還有靈氣纏繞,不過不認真看還是不能發現。郁蒼蒼撿了一個小竹籃挎在臂彎,把毛筆輕輕放進去:「給小焱拿去玩玩。」郁蒼蒼吃得很快,一下子就只剩一個光禿禿的簽子了,她也懶得找地方扔,手中靈氣化火,一下子就將木籤燒了個乾淨。

  郁蒼蒼朝裡面走著,腳步又停住了,她的目光粘在一塊藍色的晶石上面,這是水屬性魔獸魂核,是魔獸修為的精華所在,看這魂核散發的靈氣,估計是個一兩百年修為的魔獸。她正要伸手去拿,卻和另一隻手觸碰。

  她狐疑地扭頭看過去,那是一個嬌小的姑娘,眼睛亮亮的,唇紅齒白,膚白貌美,身段纖細,柔弱到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她。看見她的臉的一瞬間,周小魚滔天的恨意險些壓制不住:是孟婉!

  孟婉猛地收了手,用另一隻手攏在胸前,一副受驚的模樣。她眼睛蒙上水霧,楚楚可憐地低下頭,連聲道歉:「對不起,對不起,我……我不知道師叔也看中這枚魂核了。」孟婉說哭就哭,一滴眼淚滴在地上,但看不清她的表情。周小魚抿嘴,狠狠咬著後槽牙,一口銀牙險些咬碎,她欲暴起,卻被郁蒼蒼拍拍手,以作安撫。郁蒼蒼撅嘴:「你有什麼事嗎?」

  孟婉這才顫顫巍巍地抬頭看她:「我……師叔,我也看中了這枚魂核,我想,您修為高深,應該不差這一個魂核,但婉兒修為艱難,如果想要進展,只能藉助這枚難得的魂核,……師叔您這樣強大寬厚,一定不會與婉兒計較的吧?」

  孟婉眨巴眨巴眼睛,又是兩行清淚滑下。

  郁蒼蒼被她捧得高高的,倒是把她自己擺在一個極低的位置,一副弱小無助的模樣,還眼淚汪汪的,不知道的還以為郁蒼蒼她欺負了孟婉。注意到這邊的動靜,有兩個男弟子跑了過來,一把拉過孟婉,把她護在身後,警惕地盯著郁蒼蒼:「你是誰?為什麼要欺負婉兒?」

  周小魚簡直要氣笑了。

  這兩個蠢才不管三七二十一,連來龍去脈都不問清楚就妄自苛責別人,只要孟婉擠出幾滴眼淚,他們甚至可以為了她翻了天了。上輩子的周小魚就是這樣被孟婉陷害,她的那些師兄弟們一個個都跟智障一樣,張口就指責自己,還要道德綁架她,逼迫她做出利於孟婉的事情。

  我踏馬……

  周小魚一不小心把手中的冰糖葫蘆的木籤折成兩半。

  冰糖葫蘆險些要掉下去,她連忙接住,越想越氣,越氣越想,泄憤一般地連著咬了幾顆山楂下來,嘎嘣嘎嘣,就像是在把他們三個放在嘴裡嚼。

  周小魚記得這兩個傢伙,他們是孟婉的忠實追求者,簡直是孟婉養的兩條見人就咬的惡犬。

  連自己的師叔都不認識,她簡直要被這三個人氣笑了。

  郁蒼蒼嗯了一聲:「本來還想讓給你的,但是我又想想,還是算了吧。」

  孟婉身子一抖,眼淚又刷的流下來,說來奇怪,她哭著的樣子居然沒有別人那樣扭曲猙獰,倒是顯得愈發楚楚可憐,弱小無助,也真是難為她這麼費心思了。

  兩人看見孟婉哭的更凶了,氣從心來,似乎已經腦補出一場大戲,生硬道:「把魂核還給婉兒。」

  ???

  你好,你真的不是走後門進入青華宗的嗎?

  周小魚深吸一口氣,郁蒼蒼的手搭在她手上,她一時不好發脾氣,強行忍下了自己想要動手的欲望。

  郁蒼蒼故作思考:「怎麼辦呢?這魂核到底是誰的呢?」

  孟婉淒悽慘慘開口了:「四師兄,五師兄,不關師叔的事……這魂核……究竟是與婉兒無緣了,還是讓給師叔吧,畢竟師叔可能……更需要這枚魂核,婉兒……婉兒可以委屈一下的。」

  她一開口,哀婉的聲音,配上她的淚容,要多可憐有多可憐,簡直我見猶憐。被她稱作四師兄和五師兄的男弟子一時慌了神,四師兄連忙安撫孟婉,五師兄梗著脖子直直對上郁蒼蒼的眼睛,不甘示弱:「既然你是我們的師叔,就更應該把這枚魂核讓給婉兒了。婉兒很需要這枚魂核,您修為高強,有沒有這魂核都無所謂,而且我們是天劍峰的弟子,你要是執意跟我們過不去……」

  ?

  郁蒼蒼奇怪這傢伙是以一個怎麼樣的心態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的?他居然還敢威脅自己?

  郁蒼蒼以為她以前遇見的傢伙已經很逆天了,沒想到這長江後浪推前浪,越年輕的後生越愚蠢,越不要臉。郁蒼蒼只有在話本裡面才看見過這種類型的追求者,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劇情需要憑空編造的角色,沒想到啊,藝術來源於生活。

  周小魚根本不能忍。

  她咬牙切齒地猛地揮出一拳,卻在砸在五師兄那張恬不知恥的嘴臉上之前,被郁蒼蒼握住了手腕。郁蒼蒼懶洋洋地哎呀一聲:「你小子,剛才是在威脅我嗎?」

  五師兄一噎,四師兄惱:「威脅你又怎樣?你是哪個峰的?我們天劍峰可是青華宗第一峰,你算老幾?」

  周小魚嘶了一聲,手上用力掙扎,但郁蒼蒼手勁大,握著周小魚手腕的那隻手巍然不動。郁蒼蒼笑了一聲:「給你們就是。」郁蒼蒼小拇指稍稍在魂核上摩挲了一下,然後把魂核拋了過去。五師兄連忙接住,恨恨剜了郁蒼蒼一眼,帶著破涕為笑的孟婉就要離開。孟婉還對郁蒼蒼行了一禮:「多謝師叔,婉兒會報答師叔的。」她似乎還要說什麼,卻被四師兄扯了扯袖子帶走了,走時還扭頭看看郁蒼蒼兩人,露出得逞的挑釁笑容,然後毫不留情地轉了回去。

  嘿你看我這小暴脾氣!

  周小魚恨不得衝上去把這三個腦殘通通打一頓,然後把他們的腦袋狠狠搖晃,聽裡面到底有沒有水聲!

  郁蒼蒼鬆了手,拍拍周小魚:「好啦,我給她稍微送了一個小驚喜,讓她自己玩去吧。反正這水魂核我們也用不著。」

  周小魚憤憤:「可是,師尊!您就任由他們騎到我們頭上撒野嗎?您好歹是一峰之主,而且這青華宗第一峰,這個名頭根本就是空穴來風,您怎麼能讓他們威脅您,甚至不問原由就霸道地搶您的東西呢!」

  「那兩個傢伙,明明就是目高於頂,連您都不認識!還仗著喚長歌師叔和天劍峰的名頭作威作福!……」

  周小魚越說越氣,眼眶都紅了起來,眼見著就要被氣哭了。郁蒼蒼揪了揪周小魚的臉,青澀長成的少女臉上帶著小小的肉感,捏起來倒也還算舒服,她笑嘻嘻:「別擔心,囂張不了多長時間的。」

  「小魚不哭不哭。」

  周小魚臉上爆紅:「我才不會哭!」

  郁蒼蒼收了手,繼續朝裡面走著:「接著看吧,這家雜貨鋪的老闆是個雲遊四方的游商,九州各地的物件他樣樣都有,興許運氣好,就找到一個被忽略掉的好東西呢?高興點,反正我們也是出來逛逛,別被他們破壞了好心情。」

  周小魚撇嘴,嘴角有些顫抖,幾步上前跟上郁蒼蒼的動作。

  「謹記師尊教誨。」

  周小魚這次長了記性,跟在郁蒼蒼身邊,時不時注意那三個強盜,好在他們忙著聊天挑揀,沒有注意到周小魚的視線,周小魚明著暗裡擋著郁蒼蒼的動作,直到這三個出了店門,她才鬆了一口氣。

  真夠憋屈的,買個東西都要看他們的臉色!簡直蠻不講理!

  「哎呀,」周小魚被郁蒼蒼嚇了一跳,「這簪子是古揚州的手藝呀,沒想到在荊州這裡都能見到!」郁蒼蒼手裡捻著一支白玉簪子,上面是靈動的游魚,栩栩如生,似乎放到水裡之後就會立馬活過來,簪子上配著珠鏈。郁蒼蒼看見周小魚嗔怪的表情,把簪子放進竹籃:「很適合你,小魚小魚,真是緣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