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6章 此事頗為棘手

  從竹取老人手中接過雅室,輝夜緩緩推開殿門,舉止豪放,與尋常女子大為不同。寶光頃刻灑滿屋宇,映照在她沉靜的面容上,使得那份淡漠瞬間轉為莊重。

  「……咦?」

  正沉浸在思遐之中的凜驀然睜開眼眸,注視那枝似假非真的蓬萊瑤枝,他不禁起身,步至輝夜身畔,伸出手去握持。

  「除去缺失特有的靈力,外形倒是仿得幾無二致,藤原閣下倒有些本領。」

  「此事頗為棘手。」

  微皺眉頭,輝夜道:「雖妾身識破虛實,他人卻難辨蓬萊瑤枝之貌,仿造品無論是材質還是制工均堪稱珍品,形色如舊,說非真亦需合理之辭……」

  「唯恐藤原閣下一意孤行。」

  「嗯,愚兒,你且仔細回想,究竟是何故使妾身察覺?」

  凜略顯侷促,撓了撓臉頰:「乃是將來之事告知了妾身,實言告知……吾未詳加傾聽,竟不知端倪……」

  「……」

  心中揣測夫君多半懵懂無狀,對己全然不在乎,輝夜此刻已無心爭執瑣事:「罷了,聽他如何說,或許可尋破綻。憑妾身之智,真相唯有一個。」

  待到藤原不比等被引至殿堂內,隔門向輝夜深深施禮:「輝夜姬,此蓬萊瑤枝,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」

  「妾身聞知藤原大人涉險海上,還請教何得此寶?」

  話語平靜無波,輝夜之態未露喜悲,令藤原不比等略感沮喪。平復情緒後,他娓娓講述了一個跌宕起伏的故事。

  據他所述,並未遭受海難,而是隨洋流誤入蓬萊仙境,最後於瑤池仙樹上摘下此枝,再隨流而回。言辭生動,在提及一名名為寶嵌琉璃的仙姑之時,凜微微翹唇,暗自思襯藤原不比等才識,在現今時代必是修真奇才。

  輝夜黛眉愈發蹙緊,藤原不比等的敘述非詳實非空泛,反而增添了辨別之困厄。見她不語,凜遂收起嬉鬧之心,仔細權衡,仿造瑤枝嵌滿琉璃琥珀,各式寶石鑲嵌其中,工藝精絕,價值非淺,縱然最巧匠也要耗費時日,足見……此人恐怕從未踏足海洋。

  此玉枝製作所費幾何? 念及此處,凜忽想起輝夜昔日提及的一鱗半爪,記憶拼接成線索,欲啟齒低語予輝夜,卻聞言動,傳來幾縷紛擾的足音,唇角勾勒笑靨。

  「無需擔心,看來假象即將不攻自破。」

  足音漸近,應有四五人左右,旋即眾人立於院前,請願相見藤原不比等。藤原的隨侍駐守門前,忙上前阻截,驅趕眾人。爭吵之聲四起,皆言藤原當付工錢。

  這響動引起圍觀男子的竊竊私議,藤原不比等面色一沉,起身走向門扉:「退下,莫讓這些胡言亂語之人擾亂。」

  「請大人先行支付我們的薪酬吧!如再如此拖延,我家老幼都將忍飢挨餓了。」

  藤原不比等面罩鐵青,闖入眾人,強壓慍怒音量:「一開始豈非已令夫人給你們工錢了?」

  「沒有啊!我們並未收到啊!」

  藤原不比等心智明澈,旋即便洞察前後經過。當初找工匠鑄造蓬萊瑤枝時,他曾讓管家支付薪水。彼時尚未與結髮妻子及小妾分道揚鑣,原配可能已然知曉,故剋扣了款項。她是蘇我世家的大小姐,性情烈躁,的確做得出此舉。

  「果然是娶妻不慎哪!」

  抱著賭徒般的僥倖,藤原不比等欲勸退眾人,再以謠言挽救顏面,然而輝夜並不會給予此般時機。

  整了整衣裙,她擺出高貴之姿,輕輕開啟門扉,緩步入出,頓時,全場默然。

  見眾人皆被她的容顏震撼,輝夜微微抬頭,視線落於一匠人身旁:「諸位找藤原大人至妾身住所,所為何事?妾身是否可過問一二?」

  匠人望著她璀璨的目光,似是著迷,訥訥開口:「藤原大人吩咐我等打造一件工藝品,且長時間相處,答應升遷之獎,此等恩澤我輩妄不敢想。然許久未見薪酬,吾等無計,唯有前來打擾貴府,多有叨擾。」

  他以外的匠人們也不願居於人後,紛紛補充。輝夜輕嘆,從袖中取出「蓬萊瑤枝」:「可是此物?」

  「沒錯!」

  藤原不比等額上滲出汗珠,先前迷於輝夜之美,未能及時攔下,而此時阻之亦無用,只會顯他更為拙劣。事至此節,眾目睽睽,他的臉色蒼白,顫動的唇角盡顯無力。

  輝夜搖頭,將瑤枝遞給匠人,藏手於袖,蓮步輕移數步,而後駐留。

  「蜜舌巧辯虛偽甚,偽玉欲欺天下人!」

  言罷退回房間,輕掩門扉,寬慰一笑,朝凜伸出勝利的手勢。

  藤原不比等失魂落魄而去,勞心費力求來的卻是竹籃打水,不僅未能俘獲佳人,聲名更是掃地,對於一貫受上尊寵眷、譽美極高的他而言,無異於遭天譴之難。

  不久之後,其心靈飽受折磨,鬱抑之下選擇了雲遊。未曾久矣,便在妖怪手下喪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