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個數字都是一條生命，而不是他們死記硬背的無聊數字。
前一息間，這些勇士們還在和他嘻笑，巡邏，訴說找到族長後的美好生活。
後一息間，他們就死在各種武器下，死在大山貓爪下。
這種痛苦，沒經歷過的人，沒權利說話。
看著拼死也要帶走兩個敵人，帶走三頭大山貓，怒吼著與敵人們同歸於盡的勇士們，阿居就痛到難以呼吸。
他本來也會死，是他的勇士替他擋了兩刀。
那個勇士死了，他卻活了下來。
親眼看著族人替自己去死，那種害怕，那種委屈，那種驚恐……他當時看著，連喊都喊不出來。
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族人被砍死，再被敵人給推下船杆，掉入水裡。
他連喊對方名字的機會都沒有，也有時間去拉住他翻身掉下船杆的身體，更沒時間去救他。
那時的他，就像個廢物一般，眼睜睜的看著，看著……
就是廢物一個！
該死的是他這個廢物，而不是那個勇士。
剛才和阿般站在瞭望台那裡，他沒看到那個勇士的屍體。
他在心中祈禱，請求天神讓他再看一眼那個勇士。
真的，真的只是再看那勇士最後一眼。
可天神沒聽到他的乞求，沒讓他看到勇士的屍體。
他那時傷心害怕勇士的死亡，還擔心不哭不喊的阿般情況。
現在再回想那時情況，他好像除了能回憶起對方死時的慘樣，就是鼻間的血腥味，其實什麼也做不了。
這種感覺好殘忍，讓他痛苦不堪。
他是真的很想哭，很想哭。
那些死在他面前的，都是朝夕相處的族人啊！
「嗚……」
越想越難過，阿居不是演的，他是真的難過，他嗚咽著哭出聲。
他受不住，他真想哭，想用這種來表示他的無能和憤怒。
他本來是演的，現在的他卻是真情實感。
阿般聽著阿居的哭聲，明明心裡很難過很想哭，卻怎麼也哭不出來。
胸腔里壓的很痛苦，想大吼大叫，卻連張嘴的勇氣都沒有，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。
他輕輕拍打阿居的後背，安慰他不要哭泣，安慰他不要傷心，其實也是在告訴自己，一切都會好起來。
手有規律的輕輕拍打著，哄他入睡。
阿居哭了一場之後，才想起來他的任務。
他像小時候一樣扯著阿般手臂，輕軒問出聲：「阿般，如果我剛才被他們給殺了，你會哭嗎？」
阿般拍他後背的手微頓，又繼續拍他後背哄著他：「沒有如果。」
「可我想聽。」阿居的聲音依然弱弱，好似沒力氣，又好似在撒嬌，「我想聽，你說給我聽好不好？」
阿般抿唇沒出聲，整張臉都透著迷茫和無措。
阿居認真聽阿般的呼吸聲，阿溫說，若是阿般對自己說的話慌了，那他這裡會跳的很快。
這話是阿瑟說的，只不過現在由阿溫說出來給他們知曉。
阿溫說，如果阿般這個位置跳的快，呼吸也急促的話，那他就是慌了，也就表示他對你說的話是有反應的。
那你就往更兇殘的地方去說，去鬧騰，讓他更生氣，更傷心，然後看看能不能引的他吐血。
阿居皺眉，他感覺這好難。
同時也在心中更加崇拜阿瑟，這麼難的事，阿瑟到底是怎麼記著，還教給她們的？
阿居長長嘆了一口氣，語氣很是失落低沉：「我還以為我在你心裡不一樣，原來我死了你都不會哭，都不會掉眼淚，我太傷心了。」
阿般依然沒出聲，只是輕拍著阿居的手掌變成了拳頭。
豎起耳朵的阿居沒聽到阿般的回答，再次出聲：「原來我也和那些人一樣，是一個沒人疼的小廢物。」
「曾經我以為我有你，沒有想到一切都是我自己假想的，我從來就沒擁有過。」
「也對，阿般，你這麼好，這麼聰明，你怎麼會把我這種小廢物看在眼裡。」
「是我的錯，是我不該扯著你，在你身上尋找那種可能。」
「對不起，我向你道歉，我以後再也不會纏著你，再也不會讓你有負擔，再也不會讓你難受……」
「你很好。」突然的三個字打斷阿居碎碎念的自嘲痛苦。
阿居聽著這三個字，瞬間全身都來了力氣，眼裡都有了光亮。
明明心裡在笑，臉上還是楚楚可憐：「你不用安慰我，就算我被大刀砍斷頭，被羽箭射穿胸口，被齊眉棍打斷雙腳……」
他一邊說，一邊感受到阿居的心跳，快了，亂了，呼吸也急了。
就連拍在後背的拳頭也越來越重，差點一個沒忍住，要被阿般給砸的咳出來。
阿居一邊注意阿般的變化，一邊說著刺激他的話：「可能我會掉下船，落入冰冷的河水裡，身體被魚獸一口一口吃掉。」
「說不定魚獸吃我的時候我還沒死，我還能感受到魚獸鋒利的牙齒，刺進我身體裡的恐懼。」
「阿般，我好害怕，我怎麼辦，我不想死，我想和你一起跟著族長和阿瑟，過更好的日子。」
「可我的身體在河水裡被魚獸咬……」
阿般猛的推開他，低喝：「不許說了。」
他的聲音在顫抖，他的眼睛紅了，他的情緒在發生變化。
阿居控制心中歡喜，再接再勵：「可我說的是真的，我這個小廢物，沒人疼沒有要沒人護，死了就死了，沒人在意……」
「我在意。」阿般打斷他的話，眼睛紅了，聲音在顫抖哆嗦，「我們是一家人，我會護著你，你會好好的活著，你不會死。」
阿居一直都知道阿般護著自己，卻是第一次聽到阿般，把這話搬到明面上來說。
他有點小得意，眼睛卻幽怨的很：「不，我會死，你看，我受傷了。」
「你看，我說那麼多話，你卻只回答了我兩句。」
「這就說明你對我其實一點也不在意，你沒把我當一家人。」
「你是巴不得我去死，免得我拖了你的後腿。」
「你現在是不是在心裡說，那人怎麼沒把你腦袋砍掉，怎麼沒讓大山貓抓死你。」
「怎麼沒把你扔下船，怎麼沒讓魚獸吃了你。」
「是不是？」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