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喂,舒秋巧,還在自閉呢?」
李夏緩步走到心神領域之中封閉五感,不看不聽的舒秋巧身邊,默默坐下。
「你怎麼進來了?外面怎麼了?」
舒秋巧沉默了一下,這才抬起頭,看向身邊熟悉的人。
「沒什麼,遇到個煉虛的,快被打死了。」
「?!」
舒秋巧大驚,就要起身,卻被李夏扯住了手腕,不得不重新坐了下來:
「什麼意思,李夏,你現在是要說遺言嗎?」
「倒也不是,你不是在心神領域裡開了時間加速想事嗎?我正好進來躲個清閒,想清楚了?」
李夏對著心神領域之中招了招手,手邊立即出現了一杯可樂,他往可樂里添了幾塊冰塊,遞了過去:
「我都不知道忘了這個味道多少年了,你竟然記得這麼清楚,甚至能在心神領域之中再現。」
「我也不確定這個味道對不對就是了。」
舒秋巧苦笑一聲,接過了李夏手中的杯子,喝了一口後,這才問道:
「所以,我想不清楚的事情你能想清楚?」
「你都不擔心一下外面的情況?雖然你時間加速開的很高,但是外面的老傢伙拍死我們也不需要一秒哦。」
聞言,舒秋巧不由得失笑,抬起頭看向李夏,仔細打量著這一張看上去應該還比自己小一點的臉:
「我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呢?」
「也是。」
李夏也笑了起來,他乾脆仰面躺了下來,一副十分放鬆的樣子:
「你所想的,無非就是拯救羊還是拯救狼,以及為什麼你明明行你的仁道,想要救舒沫春,卻被認定並不是行仁道之事,不是嗎?」
「救了一隻綿羊,餓死一頭郊狼,拯救一隻蝴蝶,殺死一隻蜘蛛,對天下萬物皆仁,就是皆不仁,要行仁道,其中無非取捨選擇。
你上一次給我舉了弘一法師李叔同的例子,要我先做取捨,最終代天而行,我如今想來,卻覺得不夠。」
卻見舒秋巧抬手之間,手心裡出現了一個透明玻璃球,其中萬物生息輪轉,並不停歇:
「我在這心神領域之中又割出了一個小世界,模擬世間萬物,代行天道之事,加速萬載.....」
聞言,李夏也不由得沉默了一下,只有擁有解構萬法的舒秋巧敢這麼玩,哪怕是在心神領域之中,但是代行天道之事.....
除了她,哪有人能夠掌握足以讓一個微縮小世界正常運轉的法則?!
再看向舒秋巧手中的那一顆小世界,剛剛明明還算是繁榮,就在這一句話的時間之中,卻已經開始衰落,植被枯萎,生物死絕。
沒一會,就變作一個死氣沉沉的世界。
「我失敗了,我代天道,讓這個世界足夠富足,生物之間無需相互爭奪也可以生存,但是最後無一例外的全部走向滅亡。
直到此時我才知道,所謂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,所謂的互相廝殺,爭奪資源,也是這天地之道的一部分,自有其道理。
強行干涉,只會讓這方天地之中的一切一同衰落死去。這就是所謂的天地運轉之道,所謂的自然之道。」
「李夏,此路不通。」
舒秋巧沉默了一下,又接著說道:
「若是只是順應自然之道,我覺得也無妨,但是我等修士,還在自然之道之中嗎?」
她站起身來,一抬手之間,無數法則規則圍繞在她身邊旋轉跳躍,此時的舒秋巧緩步而行,腳下仙草生長,身邊靈光爍爍,恍如玄女下凡:
「我等修士取天地萬物為己用,哪怕是抽象的存在於天地之間,並不顯露的法則也被我等掌握,我等早就不在自然之道之中,至少走在跳出自然之道的路上。
我等的存在也不再是為了生存,哪怕是一個剛剛踏入修仙路的修士,也完全能夠輕易達成自己生存所需。隨便找個地方一坐,飲露水煉真氣,也能度過一生。
既然如此,我等走在這個修行路上,便不再是萬物求生的一員,不是庸庸碌碌,僅僅是為了今日的吃食和明日的住所而煩擾的生靈,而是行者。」
她完全不在乎李夏是否在聽,也不在乎李夏會給出什麼樣的意見,只是自顧自的說著:
「行走在自身之道上的人,生死早已置之度外,若是能走向自己所行之道,哪怕身死又有何妨?」
舒秋巧突然頓了一下,她回過頭看向李夏,眼中的迷茫一時間一掃而空:
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」
言語之間,舒秋巧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清澈的笑容,這一刻,她褪去了身上那一絲神秘和仙氣,不再像那位俯瞰眾生的玄女。
反而如一尋常鄰家少女。
卻聽她復又笑言一句,那言語之間,卻又恍惚有神性:
「另外,我等行者之間亦有紛爭,這些紛爭實際上並不是人與人之間的紛爭,而是道與道之間的紛爭。
過度追求此身不沾殺孽,仿佛站在制高點俯瞰其他行者,如此行事,將他人之道看做自己腳下之物,亦是不仁。
不,其實在如今我這個階段,本就不該討論所謂的仁或不仁,我從一開始就錯了,我也是這天地之間的一份子,我的道,不應當脫離這片天地。
不入世談何出世?沒有走過自然之道,談何改寫自然之道?」
「嗯。」
李夏緊盯著她清澈的雙眼,含笑點了點頭。
「李夏,我出去一下。」
舒秋巧說著,點著下巴想了想,突然對著李夏俏皮一笑:
「我想到這裡,突然感覺之前是我自己作繭自縛了,讓我去實證一下我的道。」
「若是實證你想錯了呢?」
「成則成,不成就是散道。可是真理是在實踐之中產生的,若無實踐,何來真理?」
說著,舒秋巧一步踏出,消失在了心神領域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