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他的過去,他的心景

  「李夏?」

  舒秋巧緩緩從沉眠之中醒來,眼前的景象,卻嚇得她一哆嗦。

  此地儼然是九幽地獄的一隅。破敗的古戰旗隨風獵獵,斷槍殘劍生鏽交叉,似有千軍萬馬哀鳴尚駐,鐵馬冰河入夢來。

  石壁嵌滿了斑駁的符印,隱約尚有靈光流轉,昭示著昔日法力的輝煌。塵封的戰鼓旁,裂紋中的血痕如同凝結的歲月,密密麻麻,鋪陳出無盡的枯歌。

  而在戰場的隱秘之所,破損不堪的機械殘骸橫陳其中,曾經的鐵鳥鋼獸,化作時光的沉澱,還殘留著火藥與電路的痕跡。

  「李夏.......?你在嗎?」

  舒秋巧顫抖著起身,看著周圍,卻是如何都見不到哪怕一個人影。

  嘗試著向前走去,不知道走了多久,才在那片古戰場的中心看到一個仿佛是一隻大手留下的痕跡。

  而在那巨大無比的手印中心,一個一身血色的黑髮身影正靜靜的跪著。

  「李夏,是你嗎?」

  哪怕從未見過,但是那熟悉之感還是讓舒秋巧叫出了那個名字,但是,那人沒有任何回應,只是靜靜的跪在那裡。

  突然之間,周圍的一切都開始瘋狂的倒退了起來,天空之中令人觸目驚心的掌印緩緩後退的天間的裂縫,一道難以形容的恐怖身影收回了目光。

  周圍開始響起海嘯一般的高呼聲,振聾發聵,令舒秋巧幾乎要癱坐在地。

  「我大穿越宗絕不會亡!!!」

  「兄弟們,哪怕是自爆也要把這一掌擋下來!!!」

  「能跑一個是一個!快走!把火種留下!」

  「狗屁仙人!我草你媽!記住了,哪怕只有一個人活下來,我大穿越宗的復仇也將追殺你到天涯海角!」

  「我華夏子弟最是記仇,祖傳的!天生的!記住了!!!!」

  場景的時間再一次重新開始正向運轉,舒秋巧看到一道形單影隻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來,他雙手血肉模糊,白骨森森。

  而他的臉上,那是什麼表情?痛苦?悲傷?不.......什麼都沒有。

  是麻木。

  舒秋巧看著他在那手印之上跪下,看著他呆呆的望著天空,看著他離去。

  之後,場景開始變換,沒有一點徵兆,幾乎毫不停留,舒秋巧只能看到一幕幕亦真亦幻的畫面。

  「邪魔!他是邪魔!」

  「殺了他!」

  「本座今日就要除魔衛道!」

  「你怎麼能......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?你有心嗎?你真的有心嗎?」

  「天生的魔種,不值得同情。」

  「是...是血獄魔君!我們...我們完了.......」

  「【##】!我做錯了什麼,要你如此對我,求求您告訴我.....我到底做錯了什麼.....」

  .......................

  ....................

  「小師弟,活下去。」

  幻燈片一般的場景驟然結束,舒秋巧猛地回過神來,看向四周,她又回到了那荒原之上,只是此時的荒原似乎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,那些痕跡早已被抹去。

  只是此地殘餘的血腥氣息依舊,地面,天空,全是一片血色。

  熟悉的感覺......似乎...這裡似乎是李夏的屠殺血獄?不,並不是屠殺血獄,只是長得一樣而已...而已。

  在此地,她再一次見到了那個人,他一手持劍指著天空,嘴角掛著張狂的獰笑。

  時間在這一刻靜止,舒秋巧敏銳的回過頭,卻見到一個身披白光的身影緩緩走到她的身邊。

  「你是......?」

  卻見那人神態莊嚴雍容,頭戴寶冠,身披天衣,腰束貼體羅裙,手持淨瓶、楊枝,一眼望過去,卻認不出男女。

  「你應當認得此相。」

  那人緩緩行到她身邊,聲音溫和莊嚴。

  「你是.......觀音菩薩?!我小時候還帶過您的玉!」

  舒秋巧大驚。

  「我不是你說的那一位觀世音菩薩,至少不是你家鄉的那一位。」

  觀音緩緩搖頭,隨後看向那血獄之中的身影:

  「他是你的朋友,是嗎?」

  「嗯......我不太確定,但是應該算是吧。」

  舒秋巧撓了撓頭,不太確定的說道。

  「是嗎,你們同生共體,他又恰好在觀想我的遺骨,你才能恰好來到他的心景之中來。」

  「遺骨?」

  「嗯,遺骨,我早就死了,你不需要擔心說我會侵占你們的身體,我死的很徹底,無論是神魂,真靈,還是一點神念,都已經死去了,現在的我,不過是輪迴之中,來自過去的投影。」

  「那麼,觀看過他的過去之後,你有什麼感想?你不是一直好奇他的過去嗎?」

  「感想.......」

  舒秋巧看著那正猙獰著向著天空揮劍的身影,良久,才微微嘆氣:

  「我早已知道了。」

  「哦?」

  「同生共死這些年,哪怕不知道具體,我也早已猜到了許多,只是在真正看過之後,依舊覺得.....觸目驚心。」

  「觸目驚心?好形容。」

  觀音微微點頭:

  「我們域外天魔的人生就是這樣,與天斗,與人斗,與天下蒼生斗,與天上天人斗,永無止境,直到身死道消。」

  「域外天魔?」

  舒秋巧聞言一愣。

  「現在的你們,將其稱之為『穿越者』。」

  壞了,我成域外天魔了。

  「你願意繼承我道嗎?」

  那觀世音突然問道。

  「我?」

  舒秋巧呆了一下,隨後搖了搖頭:

  「我有我自己的道,不能繼承您的道,還請見諒。」

  「哪怕這一道已經確認了能夠通天?」

  「亦不願往。」

  觀世音聞言點頭,臉上帶上了一點欣慰之色:

  「好後輩,要將你的這一念頭堅持下去。」

  隨後,她揮了揮手,笑言了一聲:

  「在這萬千年以後,還能再見一次後輩,吾雖欣慰,卻也不好留你太久,歸去吧。」

  話音未落,舒秋巧就感覺自己眼前的景象驟然倒退。在一片朦朧之中,她聽到那溫和聲音在自己耳邊說道:

  「若有救他之心,於你道成之日,可來見我。」

  「時間並不是線性流動的,謹記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