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外流民

  「娘,你這是怎麼了?」

  張大娘嘆了一口氣:「許小娘子他們不過是到咱家吃了頓晚飯,她還治好了你大哥的腿,臨了還送了我們這麼多錢財,這叫我怎麼收得安心。」

  張芝蘭這才發現張大娘手裡的銀元,說道:「他們會有這麼好心?她不會是在我大哥腿上做了什麼手腳,怕日後出什麼岔子,所以才留下銀兩以便堵我們的嘴吧?」

  張大娘白了張芝蘭一眼,這丫頭越發歪道了:「瞎說!你沒瞧見你大哥的腿現在好了嗎,哪能出什麼岔子,你再詆毀咱們家恩人,當心我不給你留飯吃!」

  張芝蘭撇撇嘴:「行了,我不說就是了。」

  張芝蘭眼睛望向許如卿等人離開的方向,不由自主地走了神,她又想起了夜梟那張絕世容顏,眉眼裡洋溢出淡淡的羞澀。

  也不知今日一別,他日能不能再相見了……

  出了落雲山,山腳半公里以外便是落雲城。

  李大牛停好牛車,隨後叫許如卿等人在此地等著,自己則是去了馬車租行,為許如卿他們租了一輛寬敞的馬車。

  「真是辛苦你了李大哥。」

  李大牛不在意的擺擺手,把韁繩牢牢套在馬兒的脖子上:「嗨,哪有什麼辛不辛苦的,我可是聽說了小娘子你醫術高超,連鄉醫都治不好的殘疾,到了您這兒居然也就三兩下的事兒。大龍哥對我也算有恩,您是大龍的恩人,也就是我的恩人,為你做這些事也是應該的。」

  蘇熠宸從李大牛手裡牽過韁繩:「如此,那便多謝李兄弟的仗義相助。我們走了,後會有期。」

  「得嘞,你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。」

  「好,你請留步。」

  說著,蘇熠宸用趕馬鞭抽著馬兒的屁股,戎車既駕,一路朝著京城出發。

  這一路上許如卿都在瞌睡,她已經連著兩天沒有睡過好覺了,從坐上馬車那一刻開始,睡意如狂風暴雨席捲而來,頭一歪身子往後一靠便不顧形象的呼呼大睡起來。

  夜梟看著許如卿恬靜的睡顏和那張揚放肆的睡姿,眼裡多了兩分探尋的意味,也不知在想什麼,盯著許如卿的臉久了忽而釋然一笑,下一秒掀開馬車頂部的窗戶,輕輕一躍便飛了出去,而後朝著馬車行駛的方向背道而馳。

  蘇熠宸只覺得馬車輕快了許多,他知道夜梟這是不辭而別了。

  呵,倒是個識相的。

  馬車噠噠,快到達城門的時候,許如卿發現城門外圍了很多衣衫襤褸的老百姓。也不知是不是天氣炎熱的原因,他們個個臉色黑得很難看,身體呈現出一種極度脫水的狀態,看著命不久矣的樣子。

  他們圍堵在城門外,全然不顧門衛兵的阻攔,大有一種要衝破城門的既視感。

  「官老爺,給條活路吧,我們老的不要緊,這是這孩子還小呢,您就放他進城去吧……」一對衣衫襤褸的奶孫倆被門衛士兵攔住了去路。

  「走開,走開,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叫花子,快滾。」士兵拿著纓槍驅趕一哄而上的人群,眼裡寫滿了不耐煩。

  「官爺,求求你了,讓我們進城吧,我們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,我妻兒快餓得不行了。」又一個中年男子不顧一切的在士兵面前跪了下來,不斷的給官兵磕頭。他穿著板正,只是周途奔波臉上沾了不少灰塵,看著十分狼狽。

  「你他娘的是不是聽不懂人話,說了不讓進城,你們再不滾,就別怪我拿刀攆你們滾了!」為首的士兵一臉兇惡,很是厭惡的掃視眾人。

  男子見士兵露出的尖刀,髒兮兮看不出原本樣貌的臉滿是害怕和無奈。只好走上前將自己的妻子扶起來,將年僅兩歲的孩童抱在懷裡,走到牆根處坐下。

  討要不到食物又進不了城,一家子無助地看著擁擠的人群發呆,似乎打算就這麼曬著,等待死亡到來……

  許如卿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一切,一雙好看的眸子裡透著淡淡的憐憫,她於心不忍便拿了幾個饃饃送給了男子。「你們看起來很虛弱,這是饃饃,快些吃吧。」

  倆夫妻見有好心人給他們送來了餅子,眼裡頓時發亮,雙膝一跪紛紛叩謝。「多謝恩人,多謝恩人。」

  「不用謝我,不過我很好奇這落雲城內怎麼會突然多了那麼多的流民?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?又是因為何事非要進京城?」今天在外面她就已經注意到了,這落雲城繁華的外表下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動亂。隨處可見的流民,飢不擇食的乞丐三三兩兩湊成一堆,周身散發著一股子死氣……

  「我們是住在落雲城十里開外的農戶,最近郊區那一片在鬧瘟疫,波及了很多人,許多人死的死傷的傷,有錢的人家早已經去逃難到京城去了。」

  「鬧瘟疫?」許如卿不自覺提高了音量。「看你們身上的穿著,想來之前的生活水平算不上拮据,可你們為什麼進不了城呢?」

  「哎,恩人你有所不知啊,我們這些年種植莊稼賣的錢都被稅務管的收走了一大部分,剩的錢也只能勉強維持生計。如今突遇瘟疫來襲,物價上漲,錢便不值錢了,眼下就連吃飽飯都成了問題……想要進城必須從官差手中買到通關文牒,我們沒錢自然只能待在城內自生自滅了……」男子大口嚼著饃饃,說話含糊嗚咽,說著竟泣不成聲流下淚來。

  一想到還有妻兒老小要照顧,尤其是自己的妻子因為吃不飽飯而身患惡疾,他就心疼難耐,一籌莫展。

  許如卿若有所思,想了想又問道:「瘟疫最開始是在哪裡發現的?」

  落雲城依山傍水,氣候獨特,蚊蟲鼠蟻很難在這樣的氣候下生存,大程度上不可能由活體攜帶病菌造成傳染。所以這瘟疫又是什麼東西引起的呢?

  乞丐男想了想,說道:「聽說最開始是在城外的郊區發現的。一開始那裡的人只是咳嗽,嚴重的也只是輕微腹瀉,沒想到一下子這瘟疫變得那麼厲害,那一片人全被感染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