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梟:「……」
不多時,一行人便順利下了山。
寧靜的小山村就坐落在山腳下,張大龍家是村子裡最貧困潦倒的落魄戶,住的位置是村子裡最偏的一隅。許如卿等人也是轉了好幾個來回,這才順利來到張大龍家院門前。
今天收成不錯,大家都很高興。要知道獵戶們以打獵為生,這賭的就是命大不大,其次是看老天願不願意給飯吃。通常上山狩獵,這一去少則幾天多則十天半個月,獵到了還好說,接下來一家人不用餓肚子,若是獵不到,要麼被餓死,要麼被山上的野獸給絞殺吃了。
張家的院牆都是用黃泥混著石頭砌起來的,院子周邊圍上了用竹子搭建的籬笆,竹片上端是被削尖的,這種應該是為了防止野獸來襲而造的。
房屋大概數了數有五間,都是用茅草搭建起來的簡易草屋。院子裡還養了幾隻老母雞,這麼老了還留著不吃,估計是為了留著下蛋用。大門外還拴著一直黑瘦的大狗,此時也是蔫吧蔫吧的一點生氣也沒有。
想來這家人的生活水平是比較艱苦的,這種條件下還能接納他們三個人住一晚,可見張大龍是個宅心仁厚的人。
「大龍,野豬我們哥幾個給你抬回來了,等會兒你可得給我分點臊水拿回去,我家婆娘就好這一口呢。」幾個獵戶幫忙把野豬抬到張家院壩里,還不忘向張大龍討要點好處。
「李哥你不說我也會送你的,你等晚些我把豬剖了,明日一早我就叫我家妹子把肉給您送過去。」
「那就謝過大龍兄弟了。」
「好說好說。」
其他獵戶在張大龍這裡得了保證就都紛紛離開了。
「娘,我們回來了。」張大龍率先走進院子,然後衝著堂屋喊了一聲。
隨後一個身材瘦小但手腳十分利索的婦人就走了出來。她看見兄弟幾個抓到的野豬,高興的笑了起來,可一看到張大龍一瘸一拐的腿,老婦人的笑容又轉化為了擔憂:「回來就好啊,大龍啊,你在山上這幾天可不好受吧,你這腿……」
張大龍沒等老婦人把話說完,便擺擺手道:「娘,我沒事的,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,您就別擔心了。」
老婦人無奈地嘆了口氣,卻是不忍心責怪自己的兒子半句:「我說了叫你在家歇著讓你大伯去,你偏不聽,若是你這腿再落下個什麼好歹來,你以後還娶不娶媳婦兒了?!」
當著外人的面說這個,張大龍的臉色有些尷尬:「好了娘,您快別說了。今兒家裡來了客人,你跟爹把這野豬拿去收拾收拾,炒幾個好菜招呼一下客人吧」
聞言,張老婦這才注意到站在院子裡的許如卿等人,眼裡微微驚訝:「這是……」
「娘,這是許小娘子和他的相公蘇兄弟以及好朋友夜公子,他們進山遊玩迷了路,正巧碰上我們,我就讓他們跟著一塊兒下山了。」
張老婦是個溫柔善良的人,聽自家兒子這麼說臉上不禁露出擔憂的神色,她常年住在這山里也是曉得這其中的惡劣的:「在山裡多長時間了,被凍壞了吧,快快進屋,我叫他嬸兒給你們煮點薑茶暖暖身子。」
許如卿見張老婦人面善,那慈祥的笑容讓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疼愛自己的阿姆,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溫暖:「好,那就多謝大娘了。」
許如卿背著蘇熠宸走到張家的堂屋,張大娘連忙找來藤椅張羅著蘇熠宸坐下,隨後叫來自家姑子給三人端來熱乎的薑湯。三人皆是被山裡的寒氣凍得麻木,這一口薑湯喝下去,整個人都暖和了不少。
張大娘的姑子張嬸把三人喝乾淨的碗收拾了:「你們坐這兒先歇會兒,我嫂嫂做飯去了,今晚就留在家裡吃個便飯,不急著走。」
許如卿也正有此意:「好。」
張大龍走進來,接過張嬸手裡的碗:「嬸兒,洗碗這活兒我來吧。」
張嬸子不願,張大龍去山裡這些時日肯定累壞了,這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兒呢,她怎麼捨得讓他累著。「你這孩子,去,歇著去,嬸兒什麼時候需要你幫了。」
張大龍硬是從張嬸子手裡搶走了碗:「嬸兒,你留下來陪陪許小娘子他們,他們在山上肯定受了不小驚嚇,又初來乍到肯定不適應。你留下來和他們說說話,你知道的,我一個老爺們兒嘴糙。」
張嬸聽此也是這個道理,只好作罷。
張大龍拿著碗轉身走出屋子,只是那雙腿一瘸一拐的,刺痛了張嬸子的眼。
「哎……」張嬸似輕輕嘆了一口氣,望著張大龍的背影,眼中寫滿了無可奈何。
張嬸手上沒事兒可做,便從裡屋拿來了針線做女工,坐在發黑的木凳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許如卿他們話著家常,只是每每提起張大龍時,張嬸子總會表現出惋惜無奈的神色。
張嬸子和張大龍長得有幾分相像,都是那種看上去老實本分的長相。許如卿捕捉到了她眼裡的情緒,便問道:「張嬸兒,張大哥他的腿為什麼會變成這樣?」
一提起這個,張嬸子又重重嘆了一口氣,連做針線活的心思都沒了:「哎,都怪我們張家的人命不好,什麼天災人禍都讓我們給遇上了……大龍孩子這腿啊,是今年五月份的時候碰上山體滑坡,他為了救村頭田家那小子,被山上滾來的石頭砸斷的。我們家又沒錢,請不來郎中給他醫治,只能靠土方子養著,他的腿就變成了這樣……」
張嬸子是自梳女,年輕時候愛的人死了就再也愛過其他人。張大娘也是年輕的時候便死了丈夫,獨留下一個兒子和一個閨女給她撫養。如今張大龍已然及冠,成了家裡的頂樑柱,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變成了殘疾,這對於全家人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。
最悲傷的莫過於自家嫂嫂了,每到深夜來臨,她總會躲在被窩裡一個人偷偷的哭,一個女人的前半生吃盡了太多苦,如今好不容易孩子都拉扯長大了該享清福了,卻不幸發生了這樣子的事。
這麼想著,張嬸子眼裡隱隱閃爍著淚光,不過為了不讓客人擔心,她極快地收回了眼底:「你們幾位先坐著,應該差不多了,我去廚房幫嫂嫂把菜端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