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外某地某山
一個穿著黑貂毛大氅的老年男人拄著拐棍一步步往山上爬去,爬得滿頭是汗時,要甩了自己的大氅,長隨說道:「王爺,別,山上風大,小心著涼!」
老年男人站定後,朝山頂看了看:「本王親自來,誠心夠了吧!」
長隨連忙拍馬屁:「那肯定的,王爺,小心他折了壽!」
這時,一陣山風吹來,奇松霧樹上的雪紛紛落下,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!
可是爬山的年老男人卻沒有心情欣賞,他喘了幾口氣後,鼓起勁低下頭再次朝上山爬去。🎉💢 ❻➈𝐬ĤùⓍ.¢όΜ ♕🎅
這裡是連綿起伏的山脈的余脈,山澗相連,高低不同,在其中最矮的那個山尖尖上,有一座小寺廟,如果不刻意細尋,根本讓人覺察不到這裡竟然還有一座寺廟。
當晉王終於爬到山上時,他口中呼出的氣在空中形成霧氣,習慣暖爐的他,被山頂的寒冷凍得就差跺腳,為了王爺的形象,他生生忍住了。
小廝見王爺如此,連忙敲門,「有人在嗎?」
門內絲毫沒有動靜,只聽到山風從山澗呼嘯而來的聲音。
「大師在嗎?」
門內似乎仍然沒有聲音。
小廝想了一下,邊叫邊拍打著門,「有人在嗎,一獨大師在嗎?我們家王爺求見!」
門內好像仍然沒有聲音。
小廝看向晉王。
晉王雙眼緊了緊,「再敲!」
「是,王爺!」
京城
大理寺接理了東州府案犯,一切按程序按部就班的進行,接收、建檔……對於普通人來說,或忙碌或悠閒,一天就是一天,仿佛眨眼之間就過去了,可是對等待判刑的案犯們來說,簡直度日如同度年。
大理寺的大獄和東州府的大獄沒有什麼不同,如果非要說出什麼不同,那就是牢房的深度更深,即便有天窗也看不到外面有陽光照進來,整個獄牢又陰又冷,有些體質弱的女流之輩抗不過去,竟在寒冷的冬夜裡就這樣去了,結束了或曾富貴或曾悲涼的一生。
肖會遂婆娘,因為肥胖身體裡的脂肪讓她還能抵抗這寒冷,身上的寒冷能抵,可是心裡上呢,等死的煎熬讓她有些瘋顛,「兒子——兒子……,快來救你爹你娘啊……快來呀!」她的聲音尖銳而有拖腔,在陰森森的牢房裡顯得特別陰森詭異。
女牢房裡配了幾個獄婆子,有人見她一有力氣就叫,忍不下去了,拿起鞭子就抽她,抽得她如同被熱油燙過一般真跳腳,「你們這些該死的老婆子,我兒子將來是王爺,我讓我兒子殺了你們,不,殺了你們全家,不,不……刨了你們的祖墳,殺了你們祖宗十八代……」
獄婆子見她鬼吼狼叫,說道,「莫不是魔怔瘋了?」
另一個婆子看著瘋顛的肖夫人撇嘴:「我看差不多!」
「瘋了就瘋了,打得她不出聲就好!」
「對!」
挨打的肖夫人每天不厭其煩的說自己兒子將來是王爺,獄婆子們特意去打聽了一下,打聽過後撇嘴,一個前知州的婆娘竟說自己的兒子是王爺,肯定是瘋了。
大理寺在整理案件的同時,趙之儀和夏琰同樣在整理案件,雖然懷疑肖會遂那些去向不明的銀子進了晉王府,可是證據呢,他們需要證據,而這些證據在哪裡呢,趙之儀動用了他的龍行衛。
童玉錦卻需要一個運銀子的理由,用銀子養官的人不是沒有,可是沒有誰能像肖會遂這樣,能在夏琰的眼皮子底下,穩穩的做了近十年的知州,他憑什麼讓其他官員護著,晉王府一個門客的身份根本站不住腳。
童玉錦一邊陪著孩子們一邊看著趙之儀手下查來的資料,肖會遂的父親只是一個從八品刀筆吏的兒子,中了舉人,來到京城,卻一直沒有及第,無奈之下進了晉王府做了門客,門客……他做門客的幾年,晉王爺在做什麼呢?童玉錦這樣想到,突然叫道,「來人!」
「夫人——」紅茶進來回話。
「去找夏將軍。」
「是。」
夏小開出去了並不在家,但是童玉錦要找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他耳中,他趕回府中,「夫人,你找我!」
「嗯,能不能幫我查查四十年前晉王府的事?」
「四十年前?」
「是。」
夏小開點了點頭,「好,夫人想要關於什麼方面的事?」
童玉錦抿嘴想了一下,「就是肖會遂父親在晉王府時的方方面面。」
「好,我馬上去查!」
夏小開走後,童玉錦吐了口氣,四十年前,能查到嗎?
朵朵見童玉錦在發呆,抱著童玉錦的腿說道,「母親,母親,你在想什麼?」
「哦,寶貝!」童玉錦抱起朵朵笑了一下。
朵朵還是問道:「你在想什麼呢?」
童玉錦回道:「在想很久年以前的事。」
「有多久?」朵朵天真的問道。
「四十年前!」
「那是什麼?」一個四歲的孩子根本沒有時間觀念,撅著嘴問道。
「是……」童玉錦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跟朵朵解釋,「就是很……」
朵朵見童玉錦為難,突然說道:「很老是不是?」
「對,很老很老!」
朵朵說道:「像祖父那麼老嗎?」
「祖……」童玉錦突然站起來雙手激動的拍了一下,「對啊,我怎麼忘了國公爺!」
小朵朵被童玉錦的動作嚇了一下跳,扁嘴哭道,「母……親……」
「啊,寶貝,對不起,我不是有意的,真的,請原諒母親!」童玉錦抱起朵朵又親又哄,好不容易才哄住了朵朵。
朵朵抹著眼淚說道,「我想去找祖父!」
「真好,母親也想去!」
「真的?」
「當然。」
童玉錦帶著孩子們去了開國公的書房,他正在書房裡寫著什麼,聽到外面小廝說童玉錦求見,連忙藏了自己寫的東西,然後才讓童玉錦帶著孩子們進來。
童玉錦進來就給開國公行禮,「父親,回來這幾天還沒時間過來跟你道謝。」
「道什麼謝?」開國公毫不在意的說道。
「謝謝你帶了朵朵和天天!」
「我自己的孫子孫女,要你謝什麼,真是的!」
童玉錦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國公笑道,「還是要謝謝父親大人!」
「別客氣了,你是不是有事,要把天天和朵朵放在我這裡,如果是,你儘管放,趕緊去忙吧?」
朵朵和天天聽說要跟開國公在一起,連忙張開小手臂朝開國公的懷裡跑去,「祖父,祖父,我還要拔你的鬍子。」
開公國嚇得捂住自己的鬍鬚,叫道:「小東西,祖父的鬍子快被你拔光了!」
「可你說拔光了還會再長呀?」
「不許拔,拔了,不要你,要天天——」
「哇……」聽說不要她,朵朵哇得一聲就哭了,哭得驚天動地。
開國公剛要唬小丫頭,見童玉錦站在面前,不好意思的笑笑,「那個……」
童玉錦揚了揚眉,看了一眼只打雷不下雨的女兒,光乾嚎,那有半分眼淚,當自己沒看到。
開國公伸手抱起來朵朵,送上自己的鬍子,「給你摸摸,可不能再拔了,再拔了,祖父不能見人了!」
哭聲說停就停,朵朵天真的問道:「為何不能見人?」
開公國唬著眼說道:「男人沒鬍子還叫男人嗎?」
朵朵撅著小嘴說道:「可我父親沒有!」
「那是你……」開國公剛想說那是你娘不讓你爹留鬍子,發現兒媳婦就站在跟前,連忙說道:「行了,不跟你這小東西說了,反正不能拔,聽到了沒有?」
「我今天就摸一摸,總行了吧!」朵朵不高興的說道。
「這還差不多!」
嘴上說摸一摸的朵朵還是扯了開國公一根鬍鬚,疼得開公國直齜牙,逗得小朵朵咯咯的笑個不停。
「小東西,信不信我揍你!」
「你揍吧,我不怕你!」
「你……」開國公氣得鬍鬚都翹起來了。
天天朝童玉錦看了一眼,童玉錦用眼神問道,你姐姐一直都這麼『壞』嗎?他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,好吧,這小東西確實夠壞的。
童玉錦笑嘆了口氣,「兩位寶貝,母親有事要問祖父,你們能自己玩一會嗎?」
「母親,是不是『很老』的那件事?」朵朵問道。
「對,就是這個!」
朵朵回道:「哦,那你問吧,我跟弟弟在祖父的書架後面捉迷藏。」
童玉錦說道:「當心,不要撞到書架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朵朵從開公國的懷抱下來,拉著天天的手去捉迷藏了。
開國公好奇的問道:「什麼『很老』的事?」
童玉錦笑回:「父親,我想問一些關於晉王的事。」
「問老東西?」開國公脫口而出。
童玉錦無語了:「呃……」
開國公也意識到剛才『罵』了自己孫女小東西,再說晉王老東西有些怪怪的,連忙解釋說道:「這個老東西可真是老東西。」
童玉錦挑眉:「父親和他不對付?」
「人家是親王,我跟他能有什麼對不對付的。」開國公無所謂的回道。
「哦!」聽這語氣,這兩人沒有不對付,但也絕對不是一路上玩的人,童玉錦笑著問道,「四十年前的晉王爺怎麼樣?」
「四十年前?」
「對,也許不到四十年前,三十五六年前這樣子,父親你十多歲,真是青春少艾之時,有沒有印象?」童玉錦問道。
開國公皺眉:「問那麼久的事?」
「是啊……」
「是不是有案子涉及到?」
童玉錦點了點頭。
「想問什麼?我想想看還能不能記起來!」
童玉錦問道:「三四十年前,晉王爺有個門客,姓肖,叫肖起玉的,有沒有印象?」
開國公眯眼仔細的想了想,「沒聽過這個人,他年輕時有一樁事,我倒記得很深!」
童玉錦好奇的問道:「什麼事?」
「趙恩邦封王建府後曾迷過一個京城名妓!」開國公回道。
童玉錦眼亮了一下:「迷戀名妓?」
開國公回道:「是,為了這個名妓,差點犯了錯,讓先帝剝去他的親王爵位!」
童玉錦驚訝說道:「這麼厲害?」
「嗯!」
「那個名妓呢?」
「聽說嫁人了。」
童玉錦跟著問道:「嫁到了哪裡?」
開國公回道:「好像是江南,具體的我也沒有問過。」
「那有誰知道這件事呢?」童玉錦覺得事情有些門道。
開國公回道:「跟我差不多大的人基本上都知道。」
童玉錦問道:「也就是說,這不是秘密?」
「玩個妓人,有什麼好保密的!」開國公不以為意的說道。
「哦,那妓人是誰贖去嫁人的?」
開國公聽到這話神情倒是緊了一下,好像自言自語的說道,「按道理,名花有主的妓女,金主身份過於強大,一般人還真不敢贖,結你這一說,除了趙老二自己贖了去,別人還真不會去碰!」
童玉錦連忙問道:「父親的意思是說,人是晉王爺贖的?」
開國公回道:「按道理應當是這樣,就算明面上不是,暗地裡肯定是這樣,否則沒人敢贖一個王爺玩過的女人。」
「哦……」童玉錦若有所思,問道,「父親,如果是你,你會不會把心愛的女人賞給自己的門客?」
開國公看向童玉錦,「你是說趙老二把自己不能留在身邊的女人賞給了身邊人?」
「對!」
開國公點點頭:「那還真有可能!」
童玉錦想了想對開國公說道,「謝謝父親,我明天出去有點事,朵朵和天天……」
「儘管送過來!」
「會不會影響你畫畫、彈琴?」童玉錦問道。
「不會,不會,讓他們過來!」開公國一聽說孫子孫女過來,眉開眼笑。
第二天一早,兩個孩子聽到母親要出去,一人抱了一個大腿,就是不讓童玉錦出去。
童玉錦頭疼,真想把她們帶出去,大理寺可不是隨意就能出入的地方,她感到頭疼,沒辦法,看向要出門的夏琰,說道,「子淳,要不你在家帶半天孩子,我去一趟大理寺馬上就回來!」
「你真要去看肖會遂?」
「是啊,早知道,我應當多見一面此人,這樣憑著記憶也能把他畫下來。」
夏琰看著一對兒女死死的抱著童玉錦的腿,點了點頭,「行,早點去,早點回來!」
「嗯!」
「朵朵、天天、到父親這邊來!」夏琰朝孩子們招了招手。
朵朵轉過頭來問道,「父親你不出去?」
「是啊,父親出去,母親在家,母親出去,父家在家陪你們,你們說好不好?」夏琰笑道。
朵朵撅了一下小嘴,想了想說道:「要是父親在家,那母親肯定會回來!」
天天點了一下頭,「對,他們兩個老是粘在一起,要是父親在家,那母親就是出去了,也會回來!」
「對」朵朵贊同點說道,「那你先去抱著父親的大腿,我等一下就過去!」
「好!」
天天鬆了手連忙跑過去抱夏琰的大腿,朵朵見天天得手,這下才放心的鬆了童玉錦的大腿,說道,「你要趕快回來,知不知道?」
「知道了寶貝!」童玉錦被孩子們搞得既高興又心酸,唉,這兩孩子被自己跟夏琰弄怕了,真是一眼不錯的看著自己,可……算了,不想了,趕緊出去辦事。
見童玉錦真要出去時,朵朵哼道:「不跟母親玩了,我找父親去!」
童玉錦突然感覺失寵了,這兩熊孩子,搖了搖頭,對夏琰說道,「很快的,馬上就回來!」
「當心!」
「知道!」
京城外某小山寺
守了一天一夜的晉王爺凍得瑟瑟發抖,掩身在門檐下,不時的打著哈欠,過於寒冷的天氣,讓一直身處在碳火房中的晉王凍得難忍,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,門開了,小廝和長隨聽到開門聲,連忙躥起來,一個開口罵人,一個連忙進了小山寺,防止小沙彌關門。
小沙彌傲慢的看了看晉王主僕,「施主請進吧!」
「獨一大師在家?」晉王不確定的問道。
小沙彌嗤笑一聲:「施主是不想見我家師傅?」
「見,當然見!」他娘的,老子等到現在,不見,怎麼可能。
「那就請進吧!」
「好,好……」凍得瑟瑟發抖的晉王進了獨一禪房,房內溫暖的碳火讓他瞬間活了過來,他深吸了一口氣,叫道,「好香的茶氣!」
「給客人上茶!」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。
「是,師傅!」
小沙彌給晉王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,晉王雙手端起,兩隻冰冷的手抱著熱茶杯,朝對面盤坐的老和尚笑笑,「大師,一別經年,別來無恙!」
對面的老和尚抬眼看向晉王,「無事不登三寶殿,前來所為何事?」
晉王笑道:「大師還是這樣直爽,四十年了,倒是一點也沒變!」
老和尚根本不跟晉王彎彎繞,直接開口冷冷的說道:「不想說事?」
「大師,別急,待我喝了這杯熱茶再說也不遲!」
對面老和尚看著晉王動作優雅的喝完茶水,本就皺褶橫生的臉上仿佛經寒風吹過般乾涸,眯著眼等待來者說明他的意圖。
晉王爺終於放下手中的杯子,笑問:「大師,你說一個人的好運或是霉運會一直持續嗎?
老和尚眯眼:「你這樣來就是為了問一句好運、霉運?」
「差不多吧,大師!」
老和尚停了一下才回道:「無論是好運還是霉運都不可能跟著人一輩子,當然也有極個別人可能好運一輩子,有些人倒霉一輩子,你想問誰?」
晉王虛笑一聲:「大師應當猜出來了。」
老和尚說道:「王爺,我勸你別打機鋒!」
「大師,你不感興趣?」
「有多少銀子能讓我感興趣?」老和尚說道。
晉王從懷裡掏出一沓飛錢,「這些夠不夠感興趣?」
老和尚直接回道:「你問的人運道來自女人!」
「女人?」
「嗯」
「那要怎麼弄,這運氣才能遠離他呢?」
「你說呢?」
晉王原來前頃的身子慢慢坐直了,眯著眼半天沒說話,「這個女人就是靈明寺合婚的童氏?」
老和尚眯了一下眼,慢吞吞的反問了一句,「你說呢?」
晉王松馳的老眼直直的看向老和尚。
京城大理寺大獄
童玉錦跟著夏小開進了大理寺大獄,童玉錦想了一下說道,「我想先見一下肖會遂的婆娘!」
「夫人——」
童玉錦回道:「看看能不能套點話。」
「是,」夏小開對身邊的獄卒說道,「去女獄牢房。」
「這……」
夏小開很有氣勢的說道:「夏候爺來辦案,你想說不方便?」
「不,沒有,絕對沒有!」獄卒連忙擺手回道,沒辦法,帶著童玉錦等人轉了方向,朝女獄房而去。
童玉錦還沒有見到肖夫人,就已經聽到內間女人的尖叫聲了,「你們這些死婆子,該扒皮的惡毒老太婆,我兒子是王爺,我讓他把你們全下油鍋,都下……」
童玉錦站在走道里聽了一會兒,然後轉身出去了,邊上的獄卒討好的說道,「這個女人瘋了,夫人不見是對的,省得瘋了傷到夫人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