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趙某人,勝仙半子

  「洛州府至大殷帝都有數萬里路程。」

  有玄鳥狗蛋兒代步,高見秋自是可短時間內去得大殷帝都。

  但只要那位大殷國師趙無極不是傻子,便不可能回去帝都,引仙入室。

  大殷如此廣袤,三十二省之地,隨便尋處深山老林,隱匿行蹤。

  高見秋要找趙無極,無異大海撈針。

  「戮仙……該見見曾經的主人了。」

  高見秋喃喃道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將知府徐廉活埋後。

  師徒二人騎玄鳥回了伏龍。

  伏龍鎮大院內。

  高見秋看向背著麻袋的丫頭,建議道:「若想葬在小鎮,陳家莊那處桃林倒是好去處。」

  「你大師兄的性子,肯定喜歡張虎。」

  張雪沉吟片刻,輕搖臻首道:「師父,不僅虎哥,還有他祖父母,娘親。」

  「他們一家四口,應該回到梧桐府靈石縣的西莊村。」

  「這裡是師父的家,是大師兄的家,」

  「卻不是張虎哥他們一家四口的家。」

  高見秋笑了笑,道:「待來年陽春時節再上路吧。」

  丫頭乖巧點頭。

  「師父,明兒就是小年了。」

  「咱們得吃頓餃子。」

  高見秋伸出手掌,想揉一揉丫頭腦袋,忽地想起什麼,收了回來。

  頷首道:「好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待丫頭離去。

  高見秋站在老樹下。

  伸出手掌,戮仙殘劍,便懸空浮現。

  遍布劍身的細密裂紋開闔間,金色光華直透而出。

  高見秋緩緩閉上赤金雙瞳,於腦海中勾勒大殷國師趙無極的樣貌。

  因為搜神過徐廉,所以高見秋知道趙無極音容相貌。

  約莫半刻鐘後。

  高見秋猛地睜開雙眼。

  右手並指,隨意一點。

  轟隆一聲。

  仿佛一道永恆不滅的金芒划過長空。

  剎那間,戮仙劍便消失在風雪深處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元靈七年。

  臘月二十二。

  夜色深重,仿若濃墨。

  寒風嗚咽,颳起碎雪如刀。

  偌大洛州府未有一絲燭亮,死寂的仿佛一座鬼城。

  腳踩雪地的咯吱咯吱聲中,身著紫金道袍,背負一口寶劍的大殷國師趙無極,經由南城門進入洛州府。

  老道雙手插袖,走過條條雪街。

  入眼。

  屍體好似麥子般鋪了滿滿一地。

  血雪相融後被凍結在一起,極艷。

  這不是一場豺狼的盛宴。

  而是一場惡犬的美餐。

  無數條流浪狗的肚子,即使已被撐的圓滾滾,卻仍舊在撕咬、啃食著人肉。

  碎肉、濃血、殘骨。

  望之令人毛骨悚然。

  「殺得真好呀!」

  趙無極心情極為愉悅。

  整座大殷江湖,雖未全到,但洛州府也聚了數十萬武夫。

  那白衣少年竟不留一個活口。

  「此煉獄血景,甚合我意。」

  「可惜卻沒能將這洛州府葬滅。」

  「只是區區數百萬百姓。」

  「說到底還是不夠冷血啊。」

  身輕如燕的趙無極走出洛州府。

  而今,絕殺一手,死棋已落。

  且靜待天道降念仙人。

  讓天雲山群仙與祂不死不休。

  「哼,高高在上的人仙又如何?餐風飲露的遠古仙民後裔又如何?」

  「汝等為棋,吾作棋手。」

  「這盤棋,我趙某人勝仙半子。」

  「哈哈……」

  開懷大笑聲戛然而止。

  趙無極猛然抬頭望向西南方向。

  高天上倏忽亮起一點金芒。

  那金芒似流星般熾烈,於夜空拉出一條弧形血跡。

  「這股莫名熟悉的氣息……」

  好像直奔自己而來!

  「這是……戮神劍?!」

  趙無極剎那不寒而慄。

  沒有選擇逃跑,而是迅速咬破右手食指,於身前虛空勾勒古老玄奧的符文。

  戮神劍乃殘缺古仙器,是趙無極從天淵閣帶出來的。

  一旦攻擊,絕不會停下來。

  暴烈狂風瞬息而至,刮的趙無極一身道袍獵獵。

  白髮亂舞,仿佛一面城牆壓在身上。

  下一瞬。

  金芒斜斜落下。

  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中。

  無盡光華肆意綻放開來。

  人間恍若升起第二輪太陽。

  伏龍鎮上空,數百丈高處。

  高見秋感受著高空的撲面狂風,遠望黑夜盡頭處那團恢弘的金色光華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元靈十一年。

  臘月二十三。

  小年。

  雪停了。

  天極藍,空曠而悠遠。

  旭日東升,明媚陽光照耀著滿山河的清白,很刺眼。

  高見秋來到陳家莊,來到老槐旁的籬笆小院。

  上懸『正大光明』匾額的狗窩中,睡眼惺忪的大黃狗懶懶打了一個哈欠。

  灶屋中,陳平安纖塵不染的學塾夫子,雙手四指並列,左手包右手,共計八指疊斜十。

  兩個大拇指壓著三炷細香,沖灶王龕中的灶王神像拜了三拜。

  口中念念有詞道:「小年祭灶,灶王夸好;上書仙帝,賜我運道。」

  「健康平安,福星高照;如意順利,處處伴繞。」

  「豐衣足食,金玉滿堂;財庫滿滿,旺上加旺。」

  「旺旺旺!」

  高見秋來到灶屋門口。

  「狗還沒叫,你倒先吠上了。」

  陳平安將細香插進香爐,轉身看向高見秋。

  「呦,稀客啊。」

  「這數九寒天的不在家研究戲詞兒,跑我這作甚?」

  「餓嗎?」

  陳平安指了指狗窩方向,「要不燉了它,狗肉老香了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半刻鐘後。

  堂舍內。

  陳平安為高見秋倒了一杯熱茶。

  高見秋開門見山,詢問道:「趙穎兒是否你徒弟?」

  「怎得突然問起她了?」

  陳平安回道:「我家穎兒不是跟你家張雪回肅州家鄉了嗎?」

  高見秋眯眼,「你家穎兒……」

  陳平安端起茶盞淺酌一口,道:「一條狗養四年,即會生出不可割捨的情感,更何況人。」

  「我是看著穎兒長大的。」

  「一日為師,終身為父。」

  高見秋輕笑一聲,「你可知你家寶貝萱兒對我徒兒做了什麼?」

  陳平安不咸不淡道:「莫不是又親你家張雪小嘴了。」

  半刻鐘後。

  咔嚓一聲。

  滿腔怒火的青衣,一巴掌便將案桌拍成齏粉。

  「狗啊,真狗啊!」

  大黃狗搖著毛茸茸的大尾巴,歡快跑進屋。

  「滾出去!」

  陳平安呵斥。

  大黃狗耷拉著腦袋尾巴跑遠。

  「想不到,真是想不到,我陳平安竟他娘養了一頭白眼狼!」

  「氣煞我也!」

  「陳平安啊陳平安,你他娘無眼亦無珠啊!」

  看著七竅幾欲生煙,一拳一拳將地面捶至咚咚響的陳平安。

  高見秋悄無聲息退出堂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