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喝的有點多,柏未澤剛脫了外衣準備在床上小憩,就聽到手機嗡嗡作響。他抬手拿起一看,是母親打來的。
柏未澤使勁閉了閉眼,嘆口氣,理順好情緒才接通。
電話那邊的柏母很無奈的開口說:「打擾你了吧?我實在沒有別的人可以麻煩了。你回景苑一趟吧,你伯母和妹妹來了。你爸太忙了,我在醫院……親戚來了,家裡沒人招待不像話……我知道你這麼多年一直怨媽......」
柏未澤沒有回答,直接掛了電話。腦子有意放空,耳邊卻反覆迴響著母親的解釋——「妹妹來了」。一個愛笑愛跳的小身影浮現在腦海,他突然就坐起身,衣服也沒有披,拿起鑰匙就出門了。
因為喝酒,平時開車到家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,他騎車用了半個多小時。半個多小時,吹著涼風,他的腦海里全是關於景苑那個家的不好回憶。
平時但凡不是非回不可,柏未澤是絕對不會主動回去的。他的母親是父親的二婚妻子,家裡尚有兩個早已成年的哥哥。兩個哥哥和父親的前妻對他們母子的態度一直不好,從小沒少折騰他們。
母親為了他,在那個家裡百般忍辱討好。他不想回去,一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,不想眼睜睜看著母親為難,另一個就是無奈於自己的無能為力。
柏未澤的父親打下了諾大的家業,可是在父親前妻屢次三番的攪合之下,家業早已被兩個哥哥瓜分,就目前看,將來能留給柏未澤的產業所剩無幾。柏未澤並不貪圖父親的財富,但是他也做不到被別人趕盡殺絕還一聲不吭。偏偏他的父母在這件事情上態度出奇的一致,都是睜一隻眼閉一眼只要沒人鬧就好。而他自己,因為常年不在家中,話語權少得可憐。
到家一開門就隱約聽到一個女孩的哭訴,因為離的遠,他聽的不太真切。等他走近了,伯母率先看到他,於是喝止了妹妹的哭聲,繃著臉迎上來說:「你回來了,未澤。」
在不熟悉的親戚面前,柏未澤表現出一副謙遜好客的模樣,他解釋了一下父母都不在家迎客的原因。
伯母點點頭表示理解,說在來的路上司機已經解釋過了,「我們來的突然,怪我事先沒有聯繫好。」她的臉轉向一邊,看了看在沙發一角縮成一團,兀自啜泣的女孩,「這是蕙寧,從前你在澳洲見過的。」
順著伯母的視線,柏未澤這才正視他的這個堂妹。
白蕙寧看上去很瘦小、單薄的身子,一張臉面黃肌瘦,雙眼晦暗無光,像是暴雨摧殘過的花朵,和多年前那個活潑粘人的女孩判若兩人。
「你好,蕙寧。」柏未澤心裡有點失落,但面上沒有露出一絲情緒。
伯母有一對雙胞胎女兒,蕙寧是姐姐。柏未澤半年之前就聽母親提到過,蕙寧比妹妹靜婉聰明好學,可能會考回國內的江城大學。
蕙寧接收到母親嚴厲的眼神信號,不情願的站起來,端端正正的回了一句:「你好,未澤哥哥。」她穿著一身並不合身的衣服,肥大到離譜的黑白大格子襯衣束在卷了好幾圈褲腿的牛仔褲里,並不很長的黑色頭髮凌亂的鋪在頭頂,站在那裡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柏未澤以為她這身打扮是澳洲孩子的日常,出於禮貌便沒有直接指出不合適來。加上吹過涼風,酒勁上來了,他腦子開始犯暈。
「蕙寧考到江城大學新校區了,剛才我帶她已經把入學手續都辦完了,明天就正式上學了。」伯母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,介紹說著。
柏未澤拼著最後一絲清醒,絞盡腦汁夸道:「恭喜蕙寧。江城大學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好學校,新校區硬體設施都是新的,教師資源也是近些年最好的,蕙寧一定會喜歡的。」他原以為聽到誇讚,母女倆會有些高興甚至驕傲表現在臉上,不料伯母只是一臉平淡,至於蕙寧,更是低下頭沉默不語。
氣氛突然冷下來,柏未澤連忙補問:「需要我幫什麼忙嗎?」
伯母斟酌一下,開口說:「我聽你媽媽說,你表妹有些衣服在家裡,你方便幫蕙寧借件像樣的衣服穿嗎?她明天開學典禮上有表演。她身上這身實在不像話。」
「伯母是說姑姑家的表妹嗎?早幾年有些小時的衣服放在這裡了,不一定適合蕙寧,我帶蕙寧上樓先去看看。」說罷柏未澤朝樓梯走去。
「麻煩你了。」 伯母的話還未落,手機響起來,她從後面推了一把女兒,讓她跟著柏未澤上樓。
白蕙寧沉悶的跟在柏未澤身後,在樓梯拐角處朝接電話的母親看了眼,一言不發停住腳。
柏未澤發現白蕙寧沒有跟上來,於是輕喊了一聲:「蕙寧?」
白蕙寧像是突然驚醒了似的,朝柏未澤的方向看過去。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瞪的非常大,樓梯旁邊的牆壁上點綴著漂亮的水晶燈,明亮的燈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,像是一瞬間眼睛也有了光。
柏未澤下來幾步,向白蕙寧伸出手,溫和的說:「來,跟我走。」
白蕙寧垂下眼眸,沒有伸出手,只是向牆邊挪了一步,離柏未澤更遠了一些,拒絕的意思的很明顯。
柏未澤明白她的意思,沒有勉強,繼續向三樓去。
三樓沒有開窗,走廊里只有幾個並不太亮的感應燈。在這樣的環境中,柏未澤覺得渾身突然燥熱起來,他強忍著不舒服,問身後的人:「今晚你和伯母住客房可以嗎?三樓西邊的客房平時都有人收拾,裡面有兩張床。」
「嗯。」蕙寧只顧低頭,並沒有注意前面的人已經停住了腳步。
柏未澤握著門把,緩緩推開門。他覺得實在太難受了,渾身都在熱,他想打電話問問他的好兄弟,中午喝的到底是什麼,可是他只剩下彎腰的力氣。就在他體力不支的功夫,蕙寧不留神碰了上來,一下就把他撞倒了。
兩個人朝開著的門裡跌倒,蕙寧驚慌的想爬起來,可是她的一條腿被身材高大的堂兄壓住了,身體另一邊又緊貼著牆壁,正好卡在那裡。
柏未澤迷迷糊糊只覺得懷裡撞進來一個軟軟的身體,四肢無力挪動,嘴裡嘀咕一句:「蕙寧!」便徹底昏迷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