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熾想了半晌，都沒有說話。
清風一頭霧水，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？怎麼世子爺好像很為難的樣子。
流影沖他暗暗地翻白眼，明明知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非同尋常，還問，世子爺的事情，哪裡輪得到他們多嘴。
就在氣氛越來越尷尬之時，羅熾突然開口了。
「你們倆從小陪著我一起長大，一個是我乳母的兒子，一個是母親早早為我定下的伴讀，咱們三人名為主僕，實為兄弟。這麼多年，你們陪著我出生入死，天南地北的拼命，我的事，沒有什麼不可以對你們講。」
清風聽他這麼說，緊張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了，這代表他即將知道真相。
「那年我奉命出京去查貪墨案一事，你們可曾有印象？」
「軍械出問題的那次？」
羅熾點頭，「不錯。」
流影只道：「那次主子是遭了暗算，姜家安排在軍中的人在您的飲食里動了手腳，您落崖受傷，養了好久才恢復。」
「哼！」清風咬牙切齒地道：「就該將他們全殺了，三番五次算計世子，真當咱們好欺負。」
流影看了羅熾一眼，才緩聲道：「世子想要的報仇，絕不是把人殺了那麼簡單。」
當年的事情若想翻案，必需得把證據擺得清清楚楚，明明白白。姜家，陸家，包括羅家，都摻雜在其中，他們扮演不同的角色，在那件事裡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影子。
世子一直蟄伏，好不容易長大了，有了實力，可當年的知情人越來越少。
這麼多年來他暗中布局，對姜陸兩家多有隱忍，為的就是把當年的罪魁禍首找出來，還凌家一個清白。
這是世子的心愿，也是以故夫人的心愿，否則世子又怎會隱忍到今天。
這些清風自然也知道，他狠狠地揮了揮拳，「便宜他們了。」
「都是暫時的。」羅熾道：「那次落崖，便是陸姑娘救了我。我當時中了藥，受傷還磕到了腦袋，迷迷糊糊的，有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。也是後來，一點點想起來的。」
清風恍然大悟道：「原來是這樣，這麼一算，陸姑娘救了您好幾次。」怪不得世子待陸姑娘這樣好，原來是報恩啊。
流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。
篝火將羅熾的臉照得亮亮的，紅紅的。
流影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，但是他也沒問。
關於世子爺和陸姑娘……
這兩個人的交集像是永遠沒頭似的，儘管看起來，他們不像是能產生交集的人。
夜裡的時候，流影突然翻身坐了起來，他的眼睛瞪得老大，嘴巴也大大地張著，好像做了什麼驚恐的夢一樣。
清風也坐了起來，「怎麼了？」這是睡懵了還是發現敵情了？他四下看了看，見四周都很安靜，沒有異常，當下鬆了一口氣，倒頭又睡。
流影卻是完全睡不著了。
他不是做噩夢了，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。
世子爺受傷回京是小一年前的事情，具體時間算算，應該不到一年。他剛回京的時候，很多記憶都是混亂的，根本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受的傷，又是怎麼獲救的。
當時太醫給世子檢查過，說他之所以會有記憶混亂的情況，是因為他中了一種非常少見的媚香。這種香非常霸道，無藥可解，人一旦中了那種藥，會有神志不清的後遺症……
媚香，無藥可解，陸姑娘救了他。
陸姑娘未婚生子，寶兒差不多一歲，父不詳……
這個念頭一旦產生，便開始瘋狂地占領流影的大腦，讓他再也想不出第二個解釋來。
難怪，難怪世子對陸姑娘這般不同。
不像是報恩，倒更像是照顧家眷那樣。
現在再想寶兒的長相……
「嘶~」
流影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，心臟跳得更快了。
世子讓陸姑娘帶著全村老少去呦鳴村安家落腳，實在是再明智不過了。
那是個世外桃源，輕易不會有人到那裡去，寶兒少爺也能平安長大。
流影咽了咽唾沫，一抬頭，卻發現羅熾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，正坐在不遠處看著他，仿佛已經窺探到了他的想法似的。
「咳咳。」
流影尷尬極了，世子不會激動之下，殺人滅口吧？縱使他們有從小到大的情分，但是……
「胡思亂想什麼呢！」
「沒有。」
羅熾輕哼一聲，「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。」他們從小一起長大，對於彼此都太熟悉了。
「世子爺。」流影小心翼翼地看了清風一眼，見他沒醒，不由得放輕了聲音，「所以，寶兒真的是……」
羅熾點了點頭，「是。」
流影一向聰明又敏銳，他能猜到，不足為奇。
猜測是一回事，親耳聽到又是另外一回事。
「那，那您想怎麼辦？」
「這樣挺好的，你不覺得她也很抗拒我嗎？」
有嗎？
流影仔細回想了一下，好像還真是那樣，陸姑娘似乎也在和世子保持距離，並沒有想要依靠世子的意思。
「那您真的不打算給寶兒少爺一個名分？」
「我要幹的事，隨時可能丟掉性命，甚至抄家滅族。與其將他們母子牽扯進來，不如就這樣吧！」羅熾道：「即使恢復了凌家的清譽，我與君君是有婚約的，你覺得，以陸姑娘的性格，肯做妾？」
自然不能。
況且陸姑娘的容貌和出身……
所以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。
「您以後也不打算娶妻了是嗎？」
羅熾沒有說話，想起了小時候的事。
他母親還健在時與他說，王氏一族，受過凌家的大恩。她與凌家的姨姨亦是很好的手帕交。
母親還說，他的小妹妹，是個像雪糰子一樣白，像小仙童一樣漂亮。
她乳名叫君君，將來是要給他做媳婦的。
可是他沒有等到君君長大，凌家獲罪了。
母親說，這天下有種男人為名為利，薄情寡義，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。她抱著自己說好怕，好怕自己的兒子將來也變成那樣的人。
「兒子，你要記住，你長大要學本事，將來要為凌家討一個公道啊！」
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懂，可母親的話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之中，成為了他的執念。
倘若母親沒有去得那麼早，他是不是也不會過得那麼辛苦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