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熾醒來時,已經快晌午了,他肚子餓得咕咕叫,人倒是精神了不少。
鐵蒺藜聽到動靜,連忙進來看他。
「小公爺,您怎麼樣了?傷口疼不疼?」鐵蒺藜最擔心的便是羅熾會發熱,在戰場上,受了外傷發熱的士兵,多數是救不回來的。
鐵蒺藜伸手摸了摸羅熾的額頭,欣喜地發現羅熾的體溫正常,並沒有發熱跡象。
這可太好了。
「小公爺,您餓了吧?南玉熬了粥,您多少吃一點?」
「好,有勞了。」
鐵蒺藜臉色都變了,兇巴巴的臉上居然帶了一絲委屈,「小公爺,您這是和末將生分了。」
小公爺向他道謝,這成什麼了。
鐵蒺藜端來了熱粥,小菜,還有南玉專門給羅熾做的雞湯。
喝著雞湯,羅熾便不由得想起之前陸知許說要給他燉雞湯補補身體,可是大半夜的,太麻煩了,她許諾的那碗雞湯自己也沒喝到嘴。
「小公爺,我們為了能確保萬無一失,定了一個計劃,您聽聽?」
「好!」
鐵蒺藜就把南玉制定的兵分三路,虛虛實實的計劃從頭到尾地學了一遍。
羅熾微微皺眉,「這計劃是南掌柜定的?」
「正是。」南玉掀了帘子走了出來,微微福了福身,「小公爺,奴僭越了。」
「南掌柜不必多禮。」羅熾嘆息了一聲,「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,但是你們不該把她牽扯進來。方案繼續執行,但是換人。」
鐵蒺藜還沒等反應過來,就見媳婦兒給他使喚眼色,示意他先出去。
鐵蒺藜動作那叫一個絲滑,轉身就出了屋。
「世子爺,陸姑娘是大夫,她去最合適不過了,如果您身體出現問題,她也能及時救你。奴知道不該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,可是陸姑娘知道以後立刻就答應了下來,您現在不讓她去,只怕她會多想。」
南玉雖然是南方商會的主事人,是手握一方經濟的巨鱷。但她出身不好,年幼時就被賣到了青樓,淪落風塵。
她十幾歲就成了花魁,開始接客。二十歲不到的時候,遇到一個男人,對他情根深種,非君不嫁。
哪知那個恩客表面上斯斯文文的,背地裡卻是一頭狼。不但騙走了南玉攢的贖身錢,甚至還想把她賣到那種不見天日的私窯子裡。也幸虧當時她運氣好,遇上了羅熾的母親王氏,這才撿回一條命。
南玉被救,從了良籍,可她畢竟是煙花出身,又被男人騙得狠了,就絕了成親的心思,開始做些小生意。
沒想到她這個人還挺有經商天賦的,生意也越做越大,就在南玉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,想要去找恩人報恩的時候,卻發現王氏已經過世了,只留下了一個兒子。
這麼多年來,南玉嫁給鐵蒺藜,一是因為鐵蒺藜不嫌棄她的出身,也不介意她生不出孩子。最重要的原因,是她要報恩,所以南方商會無條件支持羅熾。
麒麟軍為什麼裝備最好,最能打?
這和南方商會的暗中支持脫不得干係,朝廷發的那點軍餉還不夠大夥安家的呢,想要吃好,穿好,裝備好,傷了殘了回家有保證,靠什麼?
錢啊!
羅熾手裡捏著南方商會的股份,他不要,南玉硬塞給他。
世子的那個後娘,頂不是東西,還有他那個庶弟,就是一個紈絝,也敢肖想麒麟軍。娘倆在老公爺耳邊吹風,摘得父子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,要不是麒麟軍只聽羅熾的號令,說不定還真讓他們弄走了。
羅熾是恩人唯一的血脈,故而南玉以奴自稱。
「我會和她解釋的。」
南玉想了想,突然揚唇,「那不如現在就把陸姑娘叫過來,順便讓她給您看看傷。」
羅熾就同意了。
鐵蒺藜就又跑了一趟陸家,把陸知許叫過來了。
陸知許一進門,就發現南玉似笑非笑地站在屋檐下看著她,目光頗有深意。
她一時也想不清楚南玉是什麼意思,感覺她的目光里既有探究,也有玩味,倒不像是有什麼惡意。
不過,陸知許還是和她打了招呼,「姐姐。」
鐵蒺藜差點被氣撅過去,「叫嬸嬸。」
「哦,嬸嬸。」
南玉微微一笑,「你那麼凶幹什麼,嚇壞了小姑娘。」說完指了指羅熾休息的房間道:「病人在那個屋,你自己過去吧!」
陸知許謝過她,背著藥箱往屋裡走,鐵蒺藜還要跟過去,被南玉一把拉住了。
「你幹什麼去?」
「去看小公爺……」
南玉一臉無奈,「這種事情,讓他們自己去解決,你在裡面只能添亂。」
什麼事情?
為什麼他會添亂?
鐵蒺藜一臉懵,不過,他聽媳婦兒的,准沒錯。
陸知許將羅熾傷口上的紗布移開,皺著眉頭問道:「你自己看過了?是不放心?」
羅熾連忙道:「我可不是那樣不知好歹的人,只是傷口有點癢,我一時沒忍住。」
陸知許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。
羅熾卻有一肚子話要問她,「陸姑娘,你縫的傷口怎麼和軍醫縫的不太一樣?」
他十幾歲就上了戰場,自己身上大傷小傷無數,對於外傷還是很有研究的。
「軍醫從來都不是這個縫法。」他們縫的傷疤很醜,而且針腳也不緊密。
最得要的是,他沒有發熱。
他受的傷有多重,自己這個當事人最清楚不過了,箭頭是鐵器,之前還不知道射殺過什麼人,傷口那麼深,箭頭又埋在血肉之中那麼長時間。
按道理來說,他應該發熱的,起碼也得燒上一晚上。而且他的傷口癒合速度很快,沒有化膿紅腫,反而結痂了,痂皮下痒痒的,好像新肉長出來了似的。
太不可思議了,她到底給自己用了什麼藥,居然這麼好用。
羅熾目光灼灼地看著陸知許,如果這種藥能應用在戰場上,那得挽救多少人的性命啊。
陸知許將自己之前給他用的藥拿出來,「這是我自己做的藥,消炎清熱效果特別好。這藥原本也沒有多少,你這一受傷,只能緊著你先用了。」
本來就是很普通的一句話,可是聽在羅熾耳朵里,就又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。
仿佛他才是最值得她珍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