排隊的人群里馬上有人在起鬨了，扯著嗓門直嚷嚷：
「噯噯，怎麼回事？想買煤去後面排隊，我們都天不亮就排了，你來了就插啊？」
「就是，就算是幹部來了也得排隊！」
「對，滾後面去！」
沈國明穿著一件藍色的大棉襖棉褲，乾乾淨淨。
林三七的棉衣則是內有乾坤，外面是普通面料，其實裡面的填充物是鵝絨，誰叫南方人怕冷呢，內衣上還有兩個暖寶寶呢。
兩人是開著車來的，又穿得乾乾淨淨，胸前口袋裡還別了一支鋼筆，一瞧就是有身份的人。
沈院長笑笑，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綠色的本子：
「大伙兒誤會了，我們是代表單位來買煤的，跟大伙兒沒衝突，也不會插你們的隊。」
單位買煤跟老百姓買煤的窗口不一樣，所以沈院長有此一說。
結果人群里有人在喊了：「怎麼沒衝突？你們一買就是幾十幾百噸的，輪到我們老百姓還剩下多少？」
「就是，你們當領導就想著辦公室暖哄哄的，咋沒想到給車間供個暖呀？」
「我們街道辦工廠也一樣，工人凍得手上都是瘡，廠長踏媽的卻在辦公室里烤爐子。」
人群里開始議論紛紛起來，都在表達對不能供暖的不滿，北平人罵人，含媽量是很高的。
林三七心想，剛剛還在夸這個時代的幹部有底線，得，自作多情了，總是有幾隻碩鼠在敗壞名聲。
這時候煤場裡在維護秩序的一個小領導也吸著鼻涕過來了：
「你們是哪個單位的？」
「同志你好，我們是首都中醫院的。」
「寬街那家呀？喲，不好意思，你們醫院據說沒有住院部，所以煤炭配額不多，我看一下，只有10噸。上級可是說了，今年煤炭重點要保證病人，比如協和醫院、鐵路總醫院、煤炭總醫院什麼的。」
沈院長皺緊了眉頭：
「10噸煤夠幹嘛呀？再說了，誰說我們中醫院沒有住院部？我們昌平分院還有200個住院病人呢。」
煤場工作人員卻是笑著搖搖頭：
「您都說是昌平分院了，那地兒自然是歸昌平供應，咱們可不操這份心，對不住您吶！」
沈院長也不爭辯什麼，這時候的規矩就是如此，屬地管理，你在哪就哪兒管。
關鍵昌平分院屬於怪胎，屬於自負盈虧的農場，國家連糧食和各類票據都不供應，更何況煤炭了。
看到院長如此煩惱，林三七卻是心裡輕鬆，不就是一點煤嘛，拿捏！
「沈伯伯，沒事，國家不給咱們煤炭也是有實際困難，這事包在我身上。」
林三七心想是跑到2014年去搞煤嘛，只要錢到位，要多少有多少。
煤炭場的小領導一聽就樂了：
「喲，看不出您是一位能人，不過今年這供煤形勢，估計您得找大大、大大大領導才能批個條子，想要幾百幾千噸，不是我嘴賤，恐怕是難如登天啊。」
林三七知道北平人說話直接，也沒生氣，就是有些好奇：
「這位同志，您貴姓？」
「名貴，姓周，周才志。」
「周同志是吧，那我就有些好奇了，報上可說了，建國前煤炭年產量只有4000萬噸，到了去年達到了3億噸，產量增加這麼多，哪怕部份出口也不至於這麼缺煤吧？」
周圍煤炭場的一人全部都笑了起來。
周才地笑了一會兒才無奈地搖搖頭：
「同志，你們醫院的人哪知道全國的能源供應形勢呀，我告訴你，要是按現在全國的需求量，我們的煤炭起碼得有8億噸才夠用。
就因為缺煤，別說老百姓的供暖問題不能解決，就連火車頭也開動不起來。咱們首都算不錯的，一些偏遠地區因為缺煤，工廠都只能停工。
你想想，現在全國年產量是3億噸，其中有一大半還要出口，面對這大的缺口，您二位說說我們全國能不缺煤嗎？所以真不是我們煤場為難你們中醫院，實在是真擠不出來了。」
你要扯別的林三七還不懂，但你要這麼列數據，林三七瞬間就傻眼了。
「缺口這麼大？我記得咱們國家煤炭儲備挺豐富的呀……」
林三七是查過資料的，雖然記得不是很全，但依稀記得2022年的時候煤炭開採量達到了45億噸，這還是在石油天然汽占能源供應半壁江山的前提下。
周才志呵呵一笑：
「咱們國家煤炭儲備豐富啥呀，真豐富，我們煤炭部門就算是拼了這條小命也會去挖出來給全國人民使用。
不光是煤炭，就說那石油，聽說去年在東北大慶那邊發現了油田，也不知道儲量是多少。外國人不是說了嘛，咱們國家就是一個貧油貧煤的國家。」
我們是一個貧油貧煤的國家……
在回醫院的路上，林三七一直在沉思，腦子裡始終在想剛剛周才志的這句話。
周才志還是煤炭系統的工作人員，他都相信這句話，顯然在全國人民，甚至最上層領導心目中，我們就是這麼一個能源一窮二白的國家。
可是事實真的如此嗎？
別的省他林三七不知道，但他可以肯定光是一個晉省煤炭儲量達500億噸，還有沒發現的呢。
後來那些晉西煤老闆，那都是拎著一蛇皮袋一蛇皮袋錢的去首都買房買車買黃金，那叫一個出手大方。泡起女明星來砸錢那叫一個眼皮都不抬一下。
如果按現在年產量3億噸來計算，光是晉省一省的煤炭儲量就可以開採100多年，那放眼全國，煤炭就更多了。
關鍵是很多煤炭儲量都還沒被發現，或許將來只會更多。
所以我國根本就不缺煤，至少在1960年是不可能缺煤的，只是現在的國家還不知道我們國家地底下藏了多少煤而己。
想到這裡，林三七突然眼睛一亮：
「沈伯伯，我有辦法了！」
沈院長不以為意：「我知道，你能幫咱們醫院弄到煤炭，連X光生產線都能搞到，一點煤炭對你來說小意思。」
林三七一個剎車，興奮地喊道：
「不是，沈伯伯，我是說如果我知道咱們國內的煤炭儲備多少，甚至知道哪一塊地方地底下有大量煤炭，到時告訴國家，這樣咱們不就不缺煤了嘛。」
「你知道？」
沈院長這時候表情嚴肅了起來：
「小七，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，如果你真知道我國地底下的煤炭儲備分布，這個連國家都不掌握的情況，你掌握了，或者你背後的組織掌握了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？」
林三七眨眨眼，想不通老頭為啥這麼嚴肅：「意味著什麼？」
「這就意味著你背後的組織已經滲透到了國內的方方面面，連我國最核心的能源分布圖都知道，這就是觸及到國家的核心利益了，是很容易被上面誤會是你們要圖謀不軌。
上面可以容忍你的走私行為，因為你現在的所做所為都是對國家有利的，但如果你背後的組織能輕易掌握國內的能源分布，到時恐怕會有嚴查，查出來會殺一批人，很可怕的。」
「我丟，要不要這麼恐怖？我不就是想為國家做點貢獻嘛。」
林三七到底本質上只是一個實習醫生，頂多就是一個兩界走私販，格局和眼光不夠大，對於政志這一套懂得太少。
沈院長想了一會兒，認真問道：
「小七，你確定你一定能搞到真實的全國煤炭儲備分布圖？」
林三七有點猶豫了，他可不想被關在天牢里被審查，可能還會鹽水沾鞭子，抽著你：「你說不說，你說不說！」
他是來發財的，可不是來被當犯人抓起來的。
如果後果是自己吃虧，那他肯定不願做這個聖母，自身都保不住了，管國家煤炭夠不夠用，管老百姓會不會凍死。
「我……我是該說知道呢……還是不知道？……」
「如果你知道真有這個分布圖，那對我們國家太重要了，我們做為***員，做為國家幹部，心裡時時刻刻都要裝著國家和人民，所以交是一定要交上去的。
這樣，到時你就說你這分布圖，是建國前就繪製好的，你所給出的資料里，最好標有民國時期。那時候我們還沒有建國，這樣的資料拿出來就沒有什麼風險了。」
林三七心想，好傢夥，姜到底是老的辣，他自己沒注意的細節被老頭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「行，沈伯伯，那我要請幾天假，去試著把我國煤炭儲備的資料從組織里去搞來！」
「啊，又要請假？」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