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1章 好日子

  十月一日是個好日子。

  秋高氣爽,最適合辦酒席了。

  清市上規模的大酒店不多,就那麼幾家上檔次的,每到黃金假日,就特別走俏。

  好在禾家定得早,無驚無險地搶到了海鮮大酒樓位置最好的宴客廳。老禾家的、老周家的、再加上沒去京都吃喜酒的交好朋友家,前前後後算下來,一塌刮子得要八桌。賀老爺子大掌一揮,不在乎多一桌,湊了個喜宴上最吉利的數字九,訂了九桌。

  也虧得多了這一桌,安排起人來方便很多。

  禾母當即派兒子去海城接梅子的爹媽:「你說你咋做事的?既然坐高鐵來的,咋不順道把親家接了來……好在時間趕得及,快去快回!回來直接上酒店去,下午再邀他們上家裡坐坐。橫豎接下來還有幾天假期,乾脆領他們在我們這玩一圈。雖然小地方,比不上大海城,但沒玩過,有些景點也是挺新鮮的…」

  禾曦冬原就有這個想法,無奈梅子當時說什麼都不肯,只好沒去未來岳父家拐一趟。現在好了,自個兒老媽一出馬,分分鐘把這事兒安頓妥了。

  開車去海城接人前,他拉過梅子,促狹地刮刮她鼻尖:「緊張?」

  十月的天氣,這丫頭的鼻尖上竟然沁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
  好笑地捏住她鼻子,打趣道:「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。何況你又不醜,有什麼好緊張的?」

  梅子兩頰飛滿紅霞,說不清到底是緊張、害羞,還是因為被他捏著鼻子屏氣屏的,總之雙手覆在臉上,如同捂了個暖手瓶,火燒火燒的。

  迄今為止,她仿佛像在做夢。

  和禾曦冬處對象這個事,說實話,她從來沒肖想過。

  倒是有一段時間,夏清老在她耳邊說禾薇大哥挺不錯的,還打趣讓她和他湊一對兒得了,左右都沒對象。

  她當時怎麼回答夏清來著?記不得了。大抵是配不上吧。儘管禾曦冬在京大,但京、華兩所學校,經常會搞聯誼,尤其是大一那會兒,幾乎每個宿舍都有個異性的聯誼寢室。

  她所在的專業男生多、女生少,又是混合寢室,因此沒搞勞什子聯誼,但架不住隔壁專業有啊。只那麼一兩個學期,就從她們口裡聽說過不下十次的禾曦冬的大名了。

  隔壁專業那幫眼界朝天的女生,把禾曦冬吹得神乎其神,除了「男神」這個通行雅號,什麼「籃球王子」、「移動衣架」……但凡和高富帥掛得上鉤的暱稱,都出現過。要是每個暱稱都貼當事人腦門的話,那禾曦冬的腦門絕壁是最後的——貼得貼不下了反覆壘上去唄。

  就這麼一個男神級的人物,突然有天找她說「和我處對象吧」(當然,原話才沒這麼糙,他說的明明是「做我女朋友吧」,但意思就那麼個意思),要說沒一點受寵若驚那是不可能滴。

  寵驚之後,她陷入了無限的懷疑和自我懷疑。懷疑這會不會只是個玩笑?懷疑他其實是想拉她入盟他的創業計劃、好省點開銷才故意這麼說的。懷疑……總之,她選擇做了一頭鴕鳥,躲在學校里,上課、下課、泡圖書館。想著也許過上幾天,他就忘記這回事了。

  沒想到這傢伙居然、居然吻她。要是她反應再慢點,沒準還能更進一步……

  噢……

  不能再想了!

  梅子雙手捂住發燙的臉,低下頭不敢看面前的男人。

  禾曦冬以為她緊張呢,安撫地拍拍她頭。這小動作每出現一次,就讓梅子覺得像是她爹在逗家裡新養的那隻名阿嗚的捲毛狗。

  「乖,你先坐薇薇他們的車去酒店,我接了叔叔阿姨就回來。」禾曦冬見母上大人一個勁地朝他打手勢,示意他別拖拉了,趕緊地早去早回吧,再不走回來恐怕趕不上開席了。只好長話短說,交代了幾句,就上車走了。

  禾薇從車窗里探出頭,喊醒了神遊天際的梅子姑娘:「梅子,咱們該出發咯!」

  十一的鬧市區,幾乎可以用「人滿為患」來形容。

  禾家的大單位開至海鮮大酒樓時,已經有不少親戚到場了。

  禾父禾母一到,就忙碌地招呼開了。賀老爺子在倆口子的引領下,先後認了認禾家埠和梅龍橋來的親戚。當然主要還是幾位老人,小輩們反過來跟他見個禮就成了。

  禾家老倆口這兩年接了禾薇介紹的竹篾生意,又從老大家搬出來單過,日子過得輕鬆又自在,這趟來清市吃小孫囡的喜酒,穿的新衣服是用自個兒掙的錢買的,禾老太是一身高級緞面的斜襟衫,老爺子穿了件對襟的改良唐裝,款式還是照著禾薇曾經送他的一件秋襖縫的。挺括的面料,襯得人可精神了。

  相比之下,周家二老就顯得寒磣了。

  周老太穿的是張燕結婚時穿過的那件暗茄紫的罩衫。新衣時穿著挺喜慶,可壓了幾年箱底後,再拿出來穿就顯得過時又老氣了。老爺子穿的也是幾年前禾薇送他當生日禮的薄呢大衣。

  倒不是說來喝喜酒就不能穿舊衣裳,問題是禾母在此之前,特地回娘家,送了二老各一身新衣裳,就怕老太太節儉(摳門)成性,穿著洗了又洗(索性洗乾淨點也好,偏又洗得不怎麼幹淨,細看,袖口上還沾著幾年前的油漬呢)的舊衣裳來了。可沒想到,二老放著嶄新的衣服不穿,依然穿著舊衣裳來了。

  禾母心裡鬱悶得要命。這不靠譜的娘家,啥時候才能不拖後腿啊。

  「媽!你和爸怎麼不穿我前兒個剛送你們的新衣裳?」趁著親家老爺子和自己公爹嘮家常,她一把將周老太拉到角落嘀咕。

  周老太訕笑了兩聲,說:「這不怕弄髒嘛。」

  其實老太太也很鬱悶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,老太太也不例外。要是有新衣裳穿,誰愛穿舊衣裳呀。可她和老頭子的那兩身新衣,那天收到柜子里後,轉天去拿發現不見了。里里外外找了又找,就是沒找著。直到昨兒晚上,才從大女兒口裡聽說,竟是被大孫囡偷拿去送人情了。個殺千刀的喲!氣得她一宿沒睡好,雄雞唱三唱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。導致今兒個氣色也不好,穿上從箱底扒拉出來的茄紫色罩衫,襯得整個人更晦暗了。

  至於張燕為啥拿二老的新衣裳送人情,這說來又話長了,這不想給她男人找個正經工作麼,恰巧鎮上的拆遷辦擴招編外人員。別看不是在編的,說難聽點就是個臨時工,可架不住拆遷辦的名氣響啊,油水又多,誰都想削尖了腦袋瓜子擠進去。她男人那點文化水平,想靠實力進去,那就是個笑話。

  可不去試試,又心不甘。咋整捏?張燕就請託送禮啊。託了個在編人員的老婆的弟媳婦的妹妹——曾經和張燕一個衛生院做護士的,送了幾箱水果過去後說有戲唱,讓她備點上檔次的禮,陪她一塊兒去找人走後門。

  張燕便把主意打到了二老那兩套名牌服飾上。

  禾母買去的這兩套衣服,穿著很顯年輕,中老年都合適。又是帶著吊牌的專櫃貨,一看就很上檔次。

  張燕怕二老不同意,趁著她娘陪二老在堂屋說話,偷溜進二老的房間,先斬後奏地把衣裳偷出去送人了。

  這個事吧,周彩芬起初也不知情,知道後扎紮實實訓了張燕一頓,可送都送了,總不好再要回來吧。苦著臉找二老承認錯誤,並懇求他們別聲張,衣服錢她回頭湊齊了給還回來。

  老太太氣得喲,心肝脾肺腎都要炸了。要不是老爺子再三叮嚀她別當著男方家的面嘀咕這個事,她保准拉著二女兒狠狠發上一通牢騷。

  偏偏張燕根本還沒認識到錯誤,這會兒看著布置一新的喜宴現場,和她娘說:「

  媽,你說二姨家這些年走的什麼****運?二姨夫做木器辦廠子,禾薇又嫁了這麼有錢的人家,咋好運都落他們家頭上啊。」

  不等周彩芬開口,她又逕自說道:「說起來,冬子還沒對象吧?你說我要是把他介紹給文麗(就那個在編人員的老婆的弟媳婦的妹妹),你女婿這份工作應該會更穩吧?」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