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丟大臉

  平安夜,雖然沒有大雪紛飛,但西北風呼呼的,沒什麼人會在這麼冷的大晚上還出來買木器,於是「禾記木器」比平時提前了兩小時打烊,一家四口圍坐在一起涮火鍋吃。

  火鍋的食材大部分是買的。搬來這裡後,唯一的不方便是沒了能種菜的院子,丁點蔬菜都得去菜場買,也不要想養雞養鴨了。

  不過,禾母在搬家的時候翻出幾個缺口、裂縫的陶土瓦罐和大海碗,往裡填了點泥土,種點蔥花、小白菜。可惜冬日裡陽光少、又不施肥,長了十天半個月只露出一點嫩芽頭。

  禾母也死心了,想吃什麼就上菜場買去吧。倒是火鍋必備的魚丸、蝦丸,都是她親手做的,新鮮的海魚、海蝦,現做現吃,味道非常棒。

  別看漁碼頭離她家不過就十來分鐘的腳程,可因為價格不便宜,魚蝦蟹一類的以前並不常吃,買的最多的就一些蝦皮、海帶、紫菜之類的。直到禾薇暈血昏迷,倆口子才開始在飲食上注重起來,不再天天廉價貨了,三不五時買些新鮮的魚蝦蟹、牛羊肉之類的調調口味。

  而在禾薇中了大獎、家裡又開起木器店後,雖說每天的進項平均也就個百八十塊,但架不住底氣足了、生活穩了,兒女想點個菜、吃點啥還不能滿足他們嗎?

  是以,一聽倆孩子說想吃魚丸、蝦丸,禾母立馬叫禾父起早去漁碼頭蹲點,等出海的漁船一回港,立即把最新鮮的海魚、海蝦挑回家,然後費了兩天的工夫,總算把這些魚蝦剁成泥、做成丸,留出晚上涮火鍋吃的,餘下一部分放進了冰箱速凍格。

  冰箱是房東留下的。房東一家搬去新居,留下了不少家用電器,像冰箱、洗衣機、大彩電,雖然老舊了點,但都還能用,倒是便宜了禾薇一家。因為她家本來啥電器都沒有,哦,除了一台21英寸的小彩電。

  如今家裡有兩台電視機了,禾父就把21英寸的小彩電搬到了樓下店裡,休息的時候,喝杯茶看會兒新聞、電視劇啥的。如今一家人圍坐一起熱火朝天地涮火鍋,還能瞄幾眼電視裡放的選秀節目。

  「嘭嘭嘭——」

  就在禾家四口其樂融融享用美味又新鮮的火鍋大餐時,店門被敲得震天響。♨😂 69𝕊𝕙ỮЖ.℃๏ᵐ 😺ൠ

  「會是誰呀?大冷天的這時候來敲門……」禾母咕噥著放下碗筷。

  「我去開門。」禾曦冬反應最快,將剛舀起的香菇肉丸往嘴裡一送,小跑著去開門了。

  「二伯?二伯娘?鑫鑫哥?」

  一剎那的愣神之後,禾曦冬忙讓開身子,請外頭的人進來,邊朝裡屋喊:「爸,媽,是二伯一家來了。」

  「二哥?二嫂?」

  禾父禾母看到進屋的三個人以及他們腳邊的兩個行李箱,愣愣地挪開椅子站起身,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,實在沒想到老二一家會上他們家來,還是在這西北風呼呼的晚上。

  「可是老家有什麼事?」禾母試探性地問了句。

  「沒事沒事,就我們一家仨,這不來清市辦事,事沒辦完,本想找個飯店住下來的,哪曉得這過什麼平安夜,市里能找的飯店全滿客了,想到老三你們家就在清市,就骯戳耍淮蛉拍忝淺苑拱桑俊焙碳葉鍶嚷緄匭Υ穡譜藕棠傅募緗椿刈唬吹階郎系幕鴯褪巢模薜潰骸盎鴯冒。忍諤詰模芮!�

  「你們吃過沒?沒吃坐下來一起吃。冬子,上樓再去搬兩把椅子下來。」

  禾母一聽是來清市辦事、而不是老家那邊出了啥事,和禾父都鬆了口氣,忙招呼他們一家三口坐下來。

  禾父自己打的飯桌,比尋常圓桌稍微大一些,擠一擠,七個人也能坐下。

  熱氣騰騰的火鍋驅散了寒氣,再喝幾口禾父給他斟的燒酒,禾家二伯的話匣子就打開了:「唉,老三,我當初就該聽你的話,去海城把這混小子給拎回來,瞧瞧他幹的好事,真是丟光了我們老禾家的臉……」

  「吃飯就吃飯,說這些幹什麼!」禾家二伯娘倏地變了臉色,看了眼兒子,拿手肘捅捅坐她隔壁的丈夫,示意他說話注意點分寸,別什麼都往外說,真想讓兒子沒臉見人麼。

  禾二伯酒勁上頭,哪裡還知道分寸,拿筷子指著自己兒子瞪眼罵道:「臭小子連這等混帳事都做了,還怕老子往外說?再說了,老三又不是外人,幹啥說不得?!當初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,我就該聽他的去海城摸摸這死小子的底。♙♕  😲✌」

  罵完兒子罵老婆:「還不是你說的,電話里也好問,結果電話里他有跟你說實話?還不是滿口謊言。說什麼好著呢?啊?」

  罵完老婆轉回來繼續罵兒子:「臭小子!本事倒不小,老子花那麼多錢把你送去海城一高,你倒好,書不好好讀,淨給老子惹事,這回更誇張,還惹出人命來了……敗家玩意兒!要真有本事,就別被你學校發現、別被退學啊!」

  越罵越上火,禾二伯騰地起身拉開椅子,揪著兒子的耳朵恨不得往死里揍:「我打死你這個混帳小子!說什麼回禾家埠丟臉,嫌丟臉你別給老子整出這麼多么蛾子啊!」

  禾二伯長得人高馬大,與禾父削瘦的身型屬於兩種截然不同的體格,一米七五的禾鑫,到他跟前儼然成了小綿羊一隻,乖乖任其打罵。

  再者,這事兒他怨歸怨,也知道自己做過頭了,說來說去都怪文科班那個小娘,晚自習的時候拉他去學校大草坪邊上的小樹林說悄悄話,被學校糾察隊的老師妥妥地抓了個現行。

  禾鑫不是不服學校的退學決定,要知道,海城一高之所以在全省有名,除了居高不下的升學率,還有嚴謹的校風。如今,校內學生出了這檔子事,校方要再不殺雞儆猴那就不是海城一高的作風了。

  他怨的是,害他栽跟頭的。

  可再不甘心也沒轍,誰讓被抓現行的是他呢,這個時候,換誰誰倒霉。

  禾鑫耷拉著腦袋,任禾二伯打罵,既不還手也不頂嘴,看得懷胎十月把他生下來的禾家二伯娘心疼死了。

  「行了,禾建康你趕緊給我住手!幹啥還真打啊,合著兒子不是你生的是不是?他已經知道錯了,幹嘛還揪著這個事不放?都這麼大個人了,有什麼不能好好說,非得要這麼連罵帶打的……」

  禾家二伯娘喊著撲過去以身擋在兒子跟前,死活不讓丈夫再動手。

  聽懵了的禾父禾母這會兒也回過了神,一個攔住禾二伯,一個拉過禾鑫,讓他坐到禾曦冬和禾薇兩人中間。

  禾薇見禾鑫耳朵被擰得又紅又腫,臉上也起了幾個紅紅的巴掌印,起身從冰箱速凍格拿來了點碎冰塊,用干毛巾裹著,讓禾曦冬替他敷敷。

  禾曦冬接過毛巾包,摸摸鼻子有些心虛,畢竟這個事,當初是他說漏的嘴。不過聽二伯話里的意思,自個兒爹曾經打電話去提醒過他們,是二伯倆口子自己沒放心上,堂哥拿話搪塞過去之後,繼續在學校亂搞男女關係,結果被學校發現並被退了學。

  看了眼進門處那兩個行李箱,又不著痕跡地掃了眼禾鑫,禾曦冬心下唏噓:丟臉丟大發了吧。

  經這麼一出,禾家二伯娘有心想瞞也瞞不住了,只得把兒子的事,挑重點說了說。

  其實禾薇一家聽到這裡哪還有不明白的,禾鑫的事,還是禾父花了幾塊錢租公用電話提醒禾二伯的呢,只是禾二伯當時不相信自己兒子會做那種事,又被二伯娘鼓吹了幾句,就象徵性地撥了通電話,問了問兒子的近況,聽禾鑫說一切都好,還說當時和禾曦冬說的那些話,純屬玩笑性質,倆口子就信了,心裡還怨禾父窮人多做怪。

  哪曉得時隔一個多月,竟然接到了學校的退學通知,書面原因是無故曠課累計六十節、屢勸不改、影響惡劣;實際情況卻是被學校糾察隊當場抓到亂搞男女關係,只是念在兩個都是自己學校的學生,傳出去既有損學校名譽,也不利學生今後的名聲,這才寬大處理,但禾鑫這個學,是退定了。

  因為學校方面在私底下了解到,他到海城一高后,短短一年間。

  不過,後一個事吧,不能說是禾鑫惹出來的,他和那女生剛剛好上,就被那女生的家長察覺了,迫著她辦了休學手續。

  這黑鍋背的……

  可無論這個事是真是假,退學的消息傳到禾家二伯倆口子耳里,也夠晴天霹靂的了。

  一門心思供養的兒子、一直以來都引以為傲的兒子,竟然做出這等敗壞門風的事,火起來,禾二伯真想一巴掌扇死他。可冷靜下來細想,能怎麼辦呢?倆口子就這麼個寶貝疙瘩,還養到了十七歲,打死打殘了心疼的還不是他們自己?

  可就這麼轉回禾家埠去讀書,別說兒子不肯,倆口子也拉不下臉。當初那麼大張旗鼓地送兒子去海城一高,結果不到一年,又灰溜溜地回來了,哪怕個中緣由藏著掖著不被外人知道,可送出去不到一年又轉回老家高中總歸是事實,多少覺得臉上無光。

  禾家二伯娘就想了個主意,在清市找所高中,讓兒子借讀,高考了再回老家考去。

  可臨時轉學哪那麼容易啊,這不,倆口子奔波了一天,又是掏錢又是送禮的,總算落實了一所學校,也不管升學率高不高了,把兒子送進去再說,可有些手續得明天才能辦,禾二伯那輛車,前兩天被朋友借去做婚車了,臨時去討也不好意思,倆口子就坐大巴去的海城,從海城到清市坐的則是城際列車,這會子都大晚上了,總不能拖著行李箱再去趕晚班車吧,想著兜里有錢,清市又有那麼多酒店旅館,不至於連個住的地方都找不到。

  結果還真巧了,平安夜裡出來玩的人多,個別景點又大搞促銷活動,由此帶動了旅館業的蓬勃發展,一家三口連找了七八家,磨得腳底都起泡,別說星級標間了,連個次等的通鋪都沒有,僅剩的就幾間要價奇高的總統套房了。花幾萬塊住一宿,小康有餘的禾二伯倆口子哪裡肯捨得,愁眉苦臉之際,想到了禾父一家。

  來的路上,禾家二伯娘再三叮囑,別把兒子的事說漏嘴了,就說來清市辦事、借宿一晚、明兒一早就走。禾二伯當時自然也是這麼想的,哪曉得幾杯黃湯下肚,就竹筒倒豆子吐了個一乾二淨。禾家二伯娘氣得喲,整個人都不好了。

  趁著眾人不注意,禾曦冬朝妹妹眨了眨眼,兄妹倆心知肚明地會心一笑。

  二伯娘心裡肯定窩火得很,從來都是他們家和老大家高高在上地嘲笑、擠兌自己家,何曾有過現下這樣、被自己一家圍著看熱鬧的時候?

  所以說,風水輪流轉、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,誰也不能保證住河東的就一輩子都住河東,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被衝去河西了,還由不得你願不願意去。是以,凡事留一線,得意時別太擠兌別人,失意時也莫要覺得天塌地陷。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