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3章 淵源還是冤家

  於是,等夏禮堂辦好手續,輕輕鬆鬆把夏清領出派出所後,禾薇開口邀請:「夏叔,夏大哥,已經到飯點了,不介意的話,和我們一塊兒去吃火鍋怎樣?不是外面賣的那種,是我室友和她爸自己做的,羊腿、雞肉都是農家自產自銷的,蘸醬也是自己配的。6̶̛̎̋̔̇ͅ9̴̮̦͖̥͈̳̭̭̋̏͝ŝ̸̢̜̳̱͈̹͓̀̆̔͋͛͜͠ḩ̷̻̩͍̱̗͔̺̏̓͊̀͂̀ͅṵ̵̙̻͉̦͙̗̥̉̓̓͊̑̂̑x̸͍̘̳͂͊̂̊̀͊̕͘.̷̹̦̆̆c̶͙͈͚̽̄̈̎̒͜ó̶̧̧̝̳̠͇͕̺̲̹̔̈́̃͝͝m̷̗͓̽̂̌̋̃̌你們要是吃不慣火鍋,我給你們炒幾個家常菜也成,食材保證新鮮……」

  她剛剛和梅子通過電話了,說是要邀兩個朋友一塊兒回去,梅子聽說夏清的事搞定得虧了這兩個人,二話不說就忙活開了。

  火鍋嘛,濃濃的大骨湯底早就備好了,半隻羊腿片成的肥羊卷裝了好幾盤,家養的小母雞做的白切雞,也是扎紮實實的兩大盤。還有老吳這個月送來的冷凍牛腱子,讓梅子帶去煮成了五香味的,切片後當冷盤再好吃不過。還有各種適合下火鍋的蔬菜、海鮮……總之,食材只多不少。多兩個人,無非是添兩副碗筷的事。

  夏禮堂正愁沒機會讓外甥和禾薇多處處,一聽這話,哪能不樂意啊,沒等禾薇說完就爽快地點頭:「那我倆就不客氣了。」

  夏錚正要去開車,聽到他老舅狀似垂涎的應答,腳下一個踉蹌。他這個老舅喲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車上的時候,夏禮堂問禾薇還有沒有在陶德福那兒兼職,禾薇搖搖頭:「高中功課緊,沒精力繡,就沒再接活了。」

  夏禮堂點頭表示理解:「高考確實不容易,是該下點工夫。橫豎你有那個底子,等上了大學再好好練手,早晚能拿下高級證書。對了,我聽老陶說,老闆娘要收你做徒弟?那日後多半要留在京都發展了吧?」那要不要讓他外甥轉去京都開拓事業呢?

  禾薇抿唇笑笑,沒多做解釋。

  這個消息,她也是從圓圓口裡聽說的。

  起因是喬依玲的爹喬志達私底下在查她和圓圓的家世背景。為了震懾對方,賀遲風和顧緒商量後,對外透露了這層關係。

  她師從周悅樂,周悅樂又是毓繡閣的老闆娘,意味著整個毓繡閣成了她堅實的後盾。

  再加上禾、賀兩家的乾親關係,喬志達想要動她,得先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夠不夠重。

  可這一點,禾薇心裡清楚,夏禮堂不知道啊,以為她是真的被毓繡閣老闆娘收做徒弟了。且以禾薇的手藝,日後足以堪當老闆倆口子心目中的「愛徒」,這麼一來,自家外甥和她的距離,還沒縮短呢這又拉遠了。

  要不還是算了吧?

  可這麼有才華又懂事的丫頭,實在捨不得肥水外流啊……

  夏禮堂越想越鬱悶,恨鐵不成鋼地朝開車的外甥瞪了一眼。

  夏錚接收到他老舅投來的目光,無辜地摸摸鼻子。

  好在前面就是梅記小籠,他把車子靠邊停穩,一行人還沒下車,梅子欣喜地從店裡跑出來相迎:「是不是堵車了呀?我往外張看好幾次了。」

  跟著梅子出來的賀許諾,一看到禾薇,屁顛屁顛迎上來:「姐,你沒事吧?」

  他剛到店裡,聽梅子背著她爹偷偷和他說禾薇去派出所了,差點沒把他嚇死。等梅子說完來龍去脈,才鬆了口氣。可人沒回來,總歸還是有些擔心,為此猶豫了老半天,到底要不要向老大匯報啊。

  「我能有什麼事兒啊,倒是你,說好室內攀岩的,怎麼跑戶外去了?」禾薇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少年,想拍他的肩還得踮腳尖。

  賀許諾咧著嘴,討好地笑著說:「室內的多沒意思啊,聽說新開的度假村有攀岩,就上那兒玩去了,我和你說哦姐,那個度假村建設得真不錯,除了攀岩,還有好多戶外的娛樂設施呢,下回我帶你去玩啊。」

  梅子和夏清對倆姐弟的互動已經見怪不怪了,倒是對賀許諾口裡的那個新開發的度假村挺好奇的,湊過去問在哪兒、離學校遠不遠、裡頭都有什麼好玩的設施。

  「都進來聊吧,起風了,外頭冷。」梅榮新轉著輪椅,嫻熟地滑出店門,朝眾人含笑招呼。

  禾薇忙把夏禮堂舅甥倆介紹給梅榮新,又對夏禮堂說:「夏叔,梅叔是梅子的爸爸,為了照顧女兒,特地來我們學校對門開了這家小籠包店,他做的小籠包味道好極了,連影視城那邊拍戲的演員都來電話訂外賣呢,待會兒你和夏大哥一定要嘗嘗。」

  「是嗎?那我一定要多吃幾個。」夏禮堂熱情地和梅榮新握了握手,說:「老大哥,不怪我們來蹭吃蹭喝吧?」

  梅榮新打從小籠包店的生意蒸蒸日上後,整個人開朗不少,聞言,爽朗笑道:「歡迎都來不及。只是店裡擠了些,還請兩位別介意。」

  一旁的夏錚,聽說梅子和她爹是從梅縣上來的,又看到梅榮新坐著輪椅,店裡就父女倆忙裡忙外地張羅,不由聯想到某些事,面色有些古怪。

  夏禮堂和他想到塊兒去了,湊到外甥耳邊嘀咕:「我怎麼記得,你渣爹續娶的那個女人,也是梅縣出來的?」

  夏錚點點頭。

  不止如此,他那個名義上的後媽,十有八九就是梅子的親媽,不然不會這麼巧。

  可即便如此,他沒打算挑明。

  他娘和渣爹都死了,再翻這些十幾年前的老黃曆有什麼意思。何況,人家父女也是受害者,和他、和他娘一樣,都是被拋棄的可憐人。

  只是想到這些,夏錚不禁腦仁脹疼。

  今兒遇到的幾個人,怎麼都和他那個渣爹有關啊……

  可夏錚沒打算說,不代表夏禮堂不叨念。

  熱騰騰地火鍋開席,家釀的高粱酒你一杯我一杯地落肚,夏禮堂的話匣子打開了:

  「……老梅啊,說起來咱們還挺有淵源的哈……你看你是梅縣人,我那個混帳姐夫續娶的婆娘也是梅縣上來的,沒準兒你認識……阿錚,那不要臉的臭、臭婆娘叫、叫什麼名字來著?」

  不等夏錚使眼色,夏禮堂猛一拍額頭,想起來了,繼續往下說:「哦對!梅蘭翠!梅蘭翠嘛!這名字倒是挺文縐縐的,骨子裡十足十的賤貨哪……十年前……呃!帶了個拖油瓶住進了我外甥的家……呃!」

  夏禮堂連打了兩個酒嗝,見外甥一個勁地扯他袖子,困惑地看了他一眼,然後轉頭繼續拉著梅榮新吐槽:「……老梅你不知道啊,我起初沒那麼生氣的,因為我阿姐同我那個混帳姐夫前一年就離婚了,離婚後再娶,心裡不爽歸不爽,但還不至於恨到咬牙切齒吧……可沒想到啊沒想到……呃!那賤婆娘帶來的拖油瓶,居然是阿錚那個渣爹的種,和阿錚算是同父異母,那會兒都一歲多了,可我阿姐離婚都沒滿一年哪,你們說這都是啥子事兒啊,渣男賤女他媽的早在我阿姐離婚前就搞到一塊兒去了……」

  夏錚見梅家父女倏地僵住身子,臉色難看,忙用力地扯了他老舅一把:「咳,舅,喝酒就喝酒,提這些幹啥,都過去那麼久了……」

  「也對!」夏禮堂醉醺醺地嘿笑道,隨即仰頭長嘆了一聲,繼續吐槽:「是過去的事了,老天開眼啊,你那個渣爹被判了刑,死刑,『咔嚓』沒了……我當時著實嚇了一跳。老梅你應該聽說過這個案子吧?妙音百貨,禾家埠那邊的妙音百貨……呃!就是我那個混帳姐夫開的,可惜行不正坐不端,人品差的不行不行,最後被群眾舉報,查出行賄……呃!照道理,請託送錢惹出來的罪,不至於死刑,結果那個混帳東西不知抽了什麼風,竟然雇凶綁架,據說要是警|察慢一步,要多出好幾條人命了,夭壽哦……嘖!真是嫌他那點臭名聲還不夠臭啦……」

  這下,不止梅家父女臉色難看,禾薇也僵直了背脊,「咚」地掉了手中的筷子。

  夏錚頭疼地扶額。

  真要朝他老舅給跪了。一喝高,把兩個事全給曝了。

  這火鍋蹭的……

  早知道就不來了,不來就啥事都沒有了,如今他老舅這麼一吐槽,兩樁事勢必得解釋一下了。

  夏錚揉了揉眉心,看著舌頭打結到一個字都吐不出、最後趴倒在飯桌上呼呼大睡的老舅,真恨不得把他塞牆洞裡去。

  其他幾人,除了夏清一頭霧水、完全不在狀況,其他人都若有所思。

  「咳。」夏錚清了清嗓子,主動說:「我舅他……」

  「這麼趴著睡會著涼的,要不,扶他到我床上去吧。等他酒醒了吃點熱湯麵,再回去也不遲。」梅榮新看了夏錚一眼,提議道。

  夏錚想了想,也成,橫豎要解釋,就讓他老舅睡得舒坦點吧。

  於是,他和賀許諾兩個,一人一邊,架起酩酊大醉的夏禮堂,送到了裡間的床上。

  回到外間,見所有人都盯著他瞧,夏錚反倒想笑了,坐下來撈了塊快煮爛的肥羊卷,蘸醬送入嘴裡,嚼了幾口,說:「嗯,很香,不愧是小尾寒羊的肉,大家也吃,再不吃要爛了,咱們邊吃邊說吧。」

  事實上,即使他不說,梅子和她爹也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:夏錚父親續娶的那個女人,極有可能是梅子的生母。

  畢竟,同名同姓、又出自同一個地方,還帶著一個一歲多的男娃再嫁,這天底下的巧合哪怕再多,也沒有這麼巧的事。

  夏錚的渣爹葉志海就是已經宣告破產倒閉的妙音百貨的前老總。

  十二年前,葉志海還在國企里跑銷售,出差途中遭遇搶劫,身上的錢財全被搶光了,失魂落魄之際,遇上了來市里探親結果搞丟了地址躲在公園裡嚶嚶嚶哭的梅蘭翠。

  於是,一個出力幫忙拿行李,一個出資開房間。結果梅蘭翠身上帶的錢不夠開兩個房間,天色又晚了,出去找未必能找到價錢便宜又合適的旅館,於是就開了一個房,兩人約定一個睡床、一個睡沙發。

  但畢竟是盛年男女,又懷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惆悵之情,也不知是誰起的頭,總之,那一晚。

  半個月之後,梅蘭翠發現自己懷上了,不禁又驚又怕。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市里把孩子打掉,她丈夫出事了,嚴重車禍,雙腿下半肢都截了肢,哪怕日後安裝了假肢,也一輩子離不開輪椅了。

  更難熬的是,家裡的積蓄為丈夫看病花得瓦塔精光,一家三口,再加上肚子裡的孩子,連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,梅蘭翠要崩潰了,好想帶著肚子裡的孩子去投奔那個男人。

  可循著葉志海留下的單位地址,一連寄出十幾封信都石沉大海,梅蘭翠不得不死了這條心,安胎、生產、坐月子,然後一心照顧寶貝兒子,旁的事一概不管。哪怕知道女兒好幾次累到高燒,她也不管。她總覺得,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個窮困的牢籠。

  再說葉志海,回到禾家埠後,倒不是故意不給梅蘭翠回信,而是沒收到。

  他那趟回去後,因為預借差旅費被搶一事,和財務大鬧了一場,又被底下的人穿小鞋,在國企里越做越不順心,索性辦了離職下海了。

  梅蘭翠寄去的信,起初還留在門房,時間一長,就被夾在廢報紙里賣掉了。

  葉志海下海初期很不順,幾乎是做什麼行當都虧。夏芸眼見著家裡的積蓄快見底,兒子升初中擇校還得掏不少錢,好聲好氣地勸丈夫要不先找個穩定的單位跑業務吧,有合適機會了再下海也不遲,可葉志海哪裡聽得進去啊,他離職之前就想好了要大幹一場的,做妻子的這麼說,豈不是在扯他後腿嗎,當即和妻子大吵了一場。

  夏芸性子軟弱,吵歸吵,吵完了依舊給丈夫做早飯、洗衣服,盡職地演繹著賢妻良母的角色。可葉志海卻變了,事業不順時,脾氣暴躁,事業逐漸順起來時,也天天不著家,說是要應酬。有一次,夏芸在他的襯衫領子上看到了一個疑似口紅的印痕,找他質問,他抬手就扇了夏芸一巴掌,還說什麼「老子的事,用不著你個婆娘管!」

  那一刻,夏芸寒了心,當晚,在葉志海摔門離家後,她在客廳呆坐了一夜,第二天高燒發到41°,被兒子叫救護車送進醫院。這一病,查出了淋巴癌中晚期。

  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