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士誠之言,滿堂文武,莫不頷首贊同,誰不知道這個九皇子是個慫包軟蛋窩囊貨?
不料,這一勸,不但沒能讓祥妃動容,在眾臣的睽目之下,就像受到天大的冤屈一樣,反而嚎啕大哭起來。
文淵閣大學士夏士誠是誰?
那可是祥妃的親表兄,四皇子永泰的親表舅啊!
大昌皇帝把祥妃之言,可以當作是為了博得龍顏大悅的嬉戲行為,但自己的親表哥,卻也不信自己的說辭?
都什麼時候了?
這千真萬確的事,何況太醫都出診了,觀瀾院的宮女和侍衛們,對此也都是親眼目睹。
就在眾臣心裡,對祥妃的任性暗暗不滿的時候,忽然殿外有侍衛上前,在銀安殿執事太監劉安跟前耳語了一番。
只見劉安面上神情一緊,轉過身來碎步上前,向龍榻上的大昌皇帝稟道:「啟稟聖上,九殿下在殿外求見!」
小九?
龍榻上的大昌皇帝,神情略微一愣,隨即又問:「小九終日不邁出觀瀾院半步,他來有何事要見朕?」
這誰都知道,九皇子永康,幾乎從不主動外出,更不會在宮裡隨便走動,生怕一不小心,就會惹麻煩上身一樣膽小慎微。
執事太監劉安,斜眼偷瞄了一眼身側地上跪著的祥妃,然後有些不安地稟道:「回聖上話,九殿下說,他踢了四殿下一腳,特來向聖上請罪領罰……」
此言一出,滿堂皆驚。
包括文臣武將,兩班人的臉上,都同時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有沒有搞錯?
就九皇子永康那個慫包軟蛋窩囊廢,能把四皇子永泰給踢廢丹田?
四皇子永泰是何等存在?那可是馬上馬下功夫一流,拉得開硬弓,射得下百步外的銅錢,就憑九皇子永康,他說話不敢抬頭,走路不敢大步,路過樹下抱頭,都怕落葉砸了腦袋的熊樣,能有這驚天動地的舉動?
包括半躺在龍榻上,為此不以為然的大昌皇帝,此時也被執事太監的話,驚震得心頭一顫。
他知道,太監劉安,絕對不是編個故事來哄他開心的。
「傳朕的旨意,讓小九別在外面候著了,來銀安殿這邊見朕!」
說完,大昌皇帝胸口一陣急劇的起伏,喘著粗氣說道:「這逆子,真是氣煞朕了,簡直……」
又驚又怒的大昌皇帝,聽此稟報後,不知道心裡是喜是憂?
按照祖宗律法,這九皇子永康雖然不是正室所出,但身上也流淌的是趙家的血,貨真價實的龍種一枚。
但由於各種規矩和條件,既就是皇帝,也有雨露無法均沾的死角,對九皇子永泰的關心,也不是隨想就能隨到的,這中間,還隔著不少的坎兒呢!
就觀瀾院裡那些宮女和侍衛,對九皇子永康也是陰奉陽違,從心底里沒把他當根蔥。
下邊的事,那得層層上報,到達聖聽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
上面的事,也是一樣,需要層層傳達,到了下面,已經走樣得慘不忍睹。
不一會,永康被傳旨的一名侍衛,帶入銀安殿內。
昂首闊步踏入銀安殿內的永康,目不斜視地站在殿廳中央,靜靜地打量著半躺在那張雕花龍榻上的大昌皇帝。
這個和他毫無實質血緣關係的皇帝爹,雖然滿臉病容,大概也快六十了,這個年紀,但也不像一般人那樣蒼老。
「大逆不道,真是氣煞朕了!」
大昌皇帝抬起放在榻沿上的一隻手,顫抖著問道:「逆子,你真踢傷了你四哥哥的丹田,導致他元陽散盡?」
要知道,男人的這丹田一毀,元陽也就會一散而盡,那就和宮裡的太監,只是割與沒割的區別了。
看到永康氣定神閒地站著,完全沒有之前畏首畏尾的驚慌之狀,大昌皇帝這會倒想聽聽他的否認,否認是他真的踢毀了永泰的丹田,他想聽這一切,完全是由太醫院的庸醫誤診導致的驚慌。
可是,永康再一次,讓大昌皇帝和滿堂上下吃了一驚。
尤其是文淵閣大學士,也是永泰的親表舅,祥妃的親表哥夏士誠臉上的表情,霎時間就像吃了一嘴屎一樣的難看。
尤其是夏士誠那張油汪汪的胖臉,下巴上的幾根鼠須,隨著臉上肌肉的抽搐而抖動著。
這些,是九皇子永泰,面對大昌皇帝質問的時候,坦然點頭後發生的。
還有那一聲「是」的堅定回答,就像一把重錘,直接敲在了夏士誠的心上。
「你,你怎的就目無尊長、目無大昌法紀,如此野蠻刁狠,那些聖賢書,都讓你讀到狗肚子裡去了?」
大昌皇帝大口地喘著粗氣,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的起伏。
太醫陳玄因見狀,馬上上前,輕撫著大昌皇帝的胸口,龍榻尾側候著的一名宮女,趕快就端起一隻痰盂跪在榻前舉著。
大昌皇帝擺了擺手,然後氣喘吁吁地又怒斥道:「朕最不願意看到你們兄弟失和,更不希望你們之間手足相殘,這些,你可都知道?」
是啊!任何一個帝王,都深諳皇子們之間明爭暗鬥的弊端,就是作為一個父親來講,誰都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們兄弟相殘的局面。
這個問題,歷朝歷代都有,誰都無法置身事外。
尤其是夏士誠,臉色更為難看,他橫出文臣隊列,立在殿廳中央,雙手抱拳深深一躬,說道:「聖上明鑑,九殿下不思好學,性子孤僻暴戾,這次舉動無狀,導致四殿下傷重難愈,臣以為,如今朝局混亂,當以重典立效,將這作亂犯上的永康革除皇籍,貶為庶民,以此立威,以儆效尤才是!」
此言一出,滿堂文武,有人暗中嘆息,有人幸災樂禍。
夏士誠可是祥妃的親表兄,作為內閣成員,又掌握著一定的話語權,他的諫言,可以說是越過了宗人府,直接給這個事件來了個裁決。
即便是大昌皇帝完全採納了夏士誠的諫言,那也難消祥妃的心頭之恨,一個毫無根基和人脈資源的野皇子,豈是能和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四皇子永泰並論得失?
但是,野皇子也是龍種,這個事實,任何人都無可奈何,不是誰都敢動用私刑來泄憤的。
「聖上,九殿下大逆不道,敢對手足下毒手,如此狠毒之人,絕不可網開一面。」
「啟稟聖上,臣以為,手足相殘,此乃犯了祖制鐵律,對九皇子永康,應該啟用重典嚴懲不貸!」
「懇請聖上,將犯科之人九皇子永康,降旨貶為庶人,以明我大昌法紀!」
「聖上,夏閣老言之有理,應當汲取太子一黨的教訓,絕不能一念之仁,讓九皇子永康逍遙法外,那樣會更讓眾皇子心寒的!」
「……」
銀安殿內,四皇子永泰的根基起作用了,他們紛紛出列,一起附和著夏士誠的諫言,慷慨陳詞,向大昌皇帝請奏,無一例外地要啟用重典,把九皇子永康一擼到底,貶為庶人為快。
殿上形勢一邊倒,居然無一人為九皇子永康說話,哪怕是請奏一條比較輕的責罰,也沒有人為此站出來。
儘管輔國大臣李嵩沒有表態,但他也沒有反對同為內閣成員夏士誠是主張。
李嵩身為文官之首,他的態度,往往是起著風向標的作用。
可這次,他沒有第一個站出來表態,也就是說,對這件事,他還沒有給定個調子。
李嵩他不是不想為祥妃和四皇子說話,他估計到,事出反常必有妖,還是再看看不遲。
那些沒說話的,也不過是靜觀其變,就當是看一場戲而已。
這一切,當然都被永康看在眼裡,他興慶自己在觀瀾院當機立斷,沒有任四皇子永泰肆意妄為。
看來,這條命,還得握在自己手裡比較靠譜,什麼聖上明鑑?都是他娘的狗屁託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