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街口新茶樓,後院拐角一間靜室。
「你去忙吧!」
永康擺擺手,只留下了瓊瑤姑娘,他讓李子魚暫且退下。
「民女瓊瑤,見過殿下!」
瓊瑤依然一身純白長裙,只是懷裡再沒抱那隻白色的兔子,倒是抱著一把琵琶。
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,好端端一個人,裝什麼月宮仙子?
她知道,在這九皇子面前,抱只白毛兔子裝仙子,說不定,只會給他多添一道下酒菜而已。
就連那一綠一粉二位侍婢,也沒侍奉在左右。
那兩個,已經被李子魚安排了茶藝師的角色,稍加培訓幾天,就可全新上崗。
「免禮!」
永康這才仔細打量起來,昨天,鬧紛紛的場面,他還無暇對這個王牌花魁仔細琢磨。
這時候,瓊瑤有些膽怯。
她知道,昨天那個一擲萬金的豪客,會砍人的腦袋。
而且,他也是這裡最大的老闆,也是自己新的東家。
那麼,要說昨天在得月樓,那是消費,目的是一睹她的芳容。
可眼下,是面試,是要要試工!
儘管她閱人無數,尤其是官家子弟和豪門公子,但這公子,那可是當朝天子的老九兒子。
無論傳言是多麼窩囊和慫包,但眼前這公子,一個噴嚏,就可以把她打入萬劫不復的境地。
混跡於風月的女人,最大的特點,那就是取悅男人。
「殿下,是想讓奴婢奉茶,還是想聽奴婢彈一曲?」
盈盈一禮後,還是瓊瑤主動說話。
「彈?」
永康擺擺手,似乎沒什麼興趣。
一雙眼睛,就像鷹一樣上下掃視了瓊瑤一番後,緩緩說道:「曲子,那是給客人聽的,本殿下這裡,就不用那些俗套了!」
「不知殿下,是要奴婢做些什麼?」
樂器,瓊瑤會的還真不少,但其他,也應該不會太差吧?
看到瓊瑤兩隻酒窩之間的那櫻桃小嘴,永康嘴角一揚,詭笑道:「來,坐近點,我又不吃人,怕什麼?」
「那麼,讓奴婢為殿下捏捏肩吧!」
瓊瑤櫻唇一呡,便把懷裡琵琶,輕輕擱在身邊一張矮桌上。
「不用那麼麻煩,坐過來,說說話就夠了!」
永康身子,在藤椅上向前一傾,伸過一隻手,就把嬌小的瓊瑤攬了過來。
瓊瑤的心一陣狂跳,她霎時明白,九皇子這是要幹什麼?
突然,她的目光,停在永康已經赤紅的臉上。
「殿下……」
她有些不太適應。
「殿下不要這樣……」
霎時,瓊瑤的臉,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。
久經風月的她,知道這一劫難逃。
「就這樣,別動……」
永康微微一笑,半眯起眼睛,死死盯住瓊瑤緊咬著牙關的臉。
「殿下!」
瓊瑤一陣遲疑,不由得掙扎了一下,羞怯地說道:「殿下,奴婢……」
「怎麼?」
永康嘴角一擰,淡淡說道:「難道得月樓的頭牌,居然如此不懂風情?」
弦外之音,瓊瑤哪能不懂,面上一緊,遲疑道:「其實,奴婢在得月樓,並非殿下所想那樣!」
裝!
還跟小爺我裝清純?
成天的,有那些朝臣家的紈絝子弟圍著,難道你還能獨善其身?
端了小爺我賞的這晚飯,就得聽小爺我的使喚,小爺我得深入了解一下你們掙錢的本事。
在永康不可抗拒的威嚴下,瓊瑤只好閉上眼睛,然後就把頭,使勁地扭向一邊去。
自從進了這間屋子,瓊瑤就有一種預感,覺得會發生點什麼?
此刻的另外一間屋子裡,焦凱那貨,也在滿頭大汗地忙碌著。
剛練習完泡功夫茶的兩名姑娘,也在焦凱那貨面前試工。
不過,這邊可是焦凱這貨,急不可待地就上了手。
搞得動靜一陣大過一陣,就像要把屋頂拆了一樣。
臥槽!
聽著隔壁的動靜,永康心裡罵道,這貨比小爺我還能造?
看來這貨是潑了命出來,不打算留著吃下頓了?
永康在心裡罵著焦凱,眼睛餘光,卻定格在瓊瑤身後的白紗上。
視線所及之處,一片雪白之上,猶如雪地上瓣瓣紅梅怒放。
這?
永康心頭一震,難道,還真有傳說中的「賣藝不賣身」之說?
這瓊瑤,沉浮風月數載,居然還是璞玉一塊?
永康在心裡,暗暗念了一聲「阿彌陀佛」,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?
「請殿下迴避一下,奴婢得收拾一下,不然奴婢如何出去見人?」
瓊瑤低目垂淚,一副梨花帶雨的淒楚樣兒,真讓永康心裡五味雜陳。
當初,李子魚也是如此。
但永康事後卻產生不出一絲的憐憫來,但這瓊瑤就不同了,雖然出身藝伎,但總讓人心頭產生出一種負罪感來。
對李子魚,那可是妥妥的征服欲帶來的成就感,烏銀頓珠也是,只有這瓊瑤就不同了,大大超出了永康的設想。
永康站在門口,背對著瓊瑤,在身後傳來的一片窸窸窣窣聲中,又淡淡說道:「趁著本殿下沒赴雁門關之前,你有何想法,只管提出來!」
「殿下是要遠赴雁門關?」
良久,瓊瑤在身後,才幽怨地問了一句。
「是!」
永康轉過身來,望著已經整理好了衣裙,抱著那把琵琶縮在椅子上的瓊瑤,又道:「過些日子,本殿下要和鎮國大將軍府上的霍幼楠小姐完婚,事後,就要開赴雁門關前線,這是父皇已經降旨定好了的!」
這一句,讓瓊瑤不覺淚下。
「殿下還是完婚要緊,奴婢只是水中浮萍,風去哪兒?奴婢就到哪兒!」
永康明白,雖然瓊瑤賣藝幾年,常周旋與各種男人之間,但他,卻是瓊瑤的第一個入幕之賓。
「本殿下還有事,先走一步!」
此時,永康想到了一個「逃」字。
堂堂皇子,可以說掌握著處置這些人的生殺大權,但他從心底,忽然怕了起來,怕看到瓊瑤眼眸里的那種哀怨!
出了屋子,來到院內石榴樹下。
「叮咚!」
一聲琴弦被撥動的聲音,就像高山落石,砸在永康心上。
「忽聽琵琶訴幽怨,聲聲淒涼盼來年。
你應是功成名就愁眉展,怎會再彈斷腸弦。
分明是浪子去心離弦箭,怕奴家馬前使絆。
只道家鄉大地已回暖,又怎知一陣山風身又寒。
只道春到江南桃李艷,又怎知滿樹好花一枝殘。
盼郎歸,盼郎返,欲書情愫下筆難。
可憐奴家橫波目成流淚眼,望斷關山年又復年。
今是何年?明月照窗前,是夢是真難分辨!
脈脈含情眼,不敢看君真容顏。
世俗難變,奴家望邊關、肝腸斷!
山外花紅似火,江水潺潺碧如藍。
世間光影千般好,唯有奴家指縫太寬,夢如流沙散……」
身後琵琶,叮叮咚咚,伴著一聲聲杜鵑啼血般的哀怨,永康心裡一亂,加快了腳步,招呼都沒給李子魚打一個,倉皇逃竄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