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饞的人想哭

  時光飛逝。

  接下來的時光,葉家正式成為滄州的商業傳奇。

  一如趙無賴所預料的那般,黃麻製品迅速火遍千家萬戶。

  那些平日裡全家人只穿一條褲子的人家,冒著三天餓八頓的心思,也要籌集「重金」,去葉家買幾身麻衣回來。

  即便是買不起麻衣,也要買幾條麻袋回去。

  剛一開始,葉家的鋪子裡,存貨還可以滿足大傢伙的需求,很快便庫存空虛,百穀堡的工人們拼勁全力地生產。

  哪怕是採取了兩班倒的模式,哪怕是葉渡偷摸地干起了二道販子的老本行,直接拿錢去商場裡買樣式和款式都差不多的麻製品,依然難以滿足老百姓對穿衣的需求。

  也正如趙無賴所預料的那般。

  越來越的多的大商人,趕著車隊聚集在百穀堡,想盡一切辦法與葉渡見上一面,想要買一些貨物回去。

  不論是麻衣、漁網,還是最簡單的繩索和麻袋,都極其搶手。

  那些實在是吃不上飯的窮人,也有了討生活的去處。

  趙無賴每日最享受的事情,便是將自己的場地和簡陋的工具借給那些窮人,然後他拿錢去百穀堡外包些許簡單的活計,然後分給那些窮人去做。

  稍微一打聽,不僅僅是他在這麼做,只要靠近百穀堡,只要稍微有點錢的人家,都會去百穀堡做這種叫做外包的活計。

  留下些許財貨,將東西暫時領出來,加工好再送回去。

  廉價且又耐用的黃麻製品,以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速度,快速在滄州乃是大半個河北道暢銷起來。

  而黃麻生意的火爆,讓李噲和崔玉等人都嘗到了巨大的甜頭。

  當然,離著清河村比較近,且投靠了葉渡的幾個村子,自然而然的也跟著過上了好日子。

  尤其是李噲。

  聖人發文,說朝堂要將錢米用在賑濟災民上,治理國家上,軍隊分配了土地,自己想辦法養活自己。

  當初很長一段時間,逼得李噲整天彈琴自娛自樂,實際內心崩潰到無以復加。

  要知道鬧災,那是全天下不分南北的鬧災,專業種地的老百姓都種不出糧食來,他們軍隊殺人的手,就能種出糧食來了?

  所以當初很長一段時間,李噲都不知道該怎麼辦?

  遇到葉渡,腦瓜子靈活了一些,便開始無所不用其極。

  什麼倒賣軍功,什麼貪污受賄,無所不用其極。

  如今只要入股百穀堡、六龍梁就能賺取數不盡的金銀財寶,還能定期上繳許多給上頭,關鍵是還合理合法,根本不怕御史們查。

  所以他徹底沒有心思去胡搞亂搞了,除了訓練兵士之餘,就是給昔日的袍澤寫信,讓他們趕緊來百穀堡進貨。

  當然,崔家也有自己的渠道,也跟著賺了不俗的一筆。當察覺到自己不可能吃下這些貨品,崔玉便開始呼朋喚友。

  在他們二人的全力支持下,葉渡不停的吸納新的工人,賣出去的貨物也不是一個豪商、兩個豪商,而是一批批的豪商,幾十駕牛車馬車的過來拉貨。

  以至於葉家的鋪子開始賣麻製品不到一個月的時間。

  每天來葉家談生意的商旅數不勝數,甚至於連番邦蠻夷的商人,都開始登門拜見。

  而巨大的人流,也活躍了當地的經濟,美的縣令大人連北都找不到了。

  至於葉渡則跟蘇燦分工合作。

  葉渡負責跟那些大商人們對接合作,動不動就拿他們的錢去商城裡大賺一筆,然後賺取二道販子的收入。

  而蘇燦則時常聯繫李噲和崔玉,一起想盡辦法拉攏關係,招待客人。

  葉家商行的生意,越發的火爆,以至於整個滄州,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

  而葉葉渡賺取的銅錢,更是如同一座座大山堆積在庫房裡。

  花都花不出去。

  而且還通過這些貨品,結交了許多軍方的大佬,地方的權貴,自認為是滄州一等一的世家大佬的沈嶠年直接坐不住了。

  夜色漸深。

  一輛奢靡的馬車,沿著青石板路,緩緩的抵達了一家葉氏的鋪子。

  「老爺,我們到了。」

  坐在馬車上的沈嶠年,在兩個美妙絕倫的小娘子白嫩的肌膚中醒來,狠狠的搖了搖頭。

  小娘子們也不惱,趕忙上前攙扶著老爺子。

  沈嶠年掀開車簾,看向了不遠處葉家的招牌。

  大概一個月前,他曾經來過此地。

  如今故地重遊,他的內心複雜到沒有了邊際。

  要知道,這個時間已經快到了宵禁的時間了。

  一般的鋪子早就關門歇業了,可是這家鋪子依然人來人往。

  而且,當初葉家只是租用了一間面積還算是寬敞的鋪子,如今卻變了大樣子,周圍幾家鋪子全都被買下,然後將周圍打通,裡面鋪滿了貨物。

  有些蠻夷國家的商人,見不到葉渡,便蹲在鋪子裡,不停的用聲音的漢話,祈求掌柜的給他們一些份額。

  什麼叫做火到沒邊兒了?

  什麼叫做一布難求?

  看那掌柜的一臉嫌棄的看異族商人的表情就知道。

  之前聽族裡人提及此事,沈嶠年還是有些不肯相信的。

  如今看到了,給沈嶠年的內心造成了巨大的傷害。

  「我大乾怎麼又那麼多窮人?」

  「他們都是哪裡來的?連飯都吃不起的人,野獸一般的存在,為何要買一件衣服回去?」

  沈嶠年一臉不解的看向身邊兒的沈福。

  沈福連忙道,「老爺,連年征戰,隱瞞戶口的人家實在是太多了。朝廷初步估計,咱們大乾有人口一千多萬,但是實際上,除了世家隱瞞不報的人口,這些窮酸老百姓隱瞞的人口也不少,加吧加吧,怎麼也有個三四千萬的。」

  「對於咱們來說,他們是禽獸,是在耕田裡幹活的牛馬,但是對於他們自己來說,能擁有一件得體的衣物,是一件非常嚮往的事情。」

  「據說,葉渡還給手下人下了命令,如果來登門的客人實在是太窮,就可以去百穀堡做工,只要干出相當的活來,就可以領取一件衣服。」

  「此外,我有個遠方的表侄,人頗為好賭,家中沒啥余錢,渾家和孩子,整天光著身子躲在草堆里,如今也跟著了魔一樣,一天只吃一頓飯,寧可挨餓,也要給家裡人買衣服穿。」

  「為了這事兒,還跟我借錢,被我狠狠的罵了一頓。下賤的東西,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,還想著穿衣服?可這傢伙,就是不聽勸,每天在府上領了工錢,也不買米買糧,就存起來準備買衣。」

  沈嶠年張了張嘴,半晌沒說出話來。

  擺擺手示意兩個美嬌娘不要跟著,而是自己整理了一番衣冠,踱步進了店鋪。

  趁著夥計不注意,左右用心看了看。

  牆壁上掛滿了各色各樣,大小不一的麻衣,此外還有一尺尺嶄新的麻布,此外還有各種麻製成的貨品堆在地上。

  人們手裡攥著大把的銅錢,幾乎能捏出汗來,但還是一件件的嘗試,希望最大化的利用手中的錢財。

  「老爺,他們家鋪子之所以那麼火爆,我覺得主要原因就是便宜皮實,是他們唯一的選擇。」

  「尋常的布匹動不動就幾百文,上千文的價格,對於他們來說,是根本不敢想像的數字。」

  「尤其是一些工具,諸如粘網,買回去之後,不僅能保護莊稼,還能用來抓鳥,讓一家人吃上一口肉,自然讓人趨之若鶩。」

  沈嶠年默默點頭。

  他其實並不是非常理解,因為他沒窮過。

  他知道,雖然沈家的幾個堡壘都下了明令禁止,必須買葉家的衣服,但是依然有人鋌而走險,偷偷出來買。

  不過他雖然沒窮過,但是他能認清現實。

  哪怕是牛馬,也喜歡吃嫩草的。

  轉過身來,看向沈福,沈嶠年問道,「有沒有打聽過,葉家如今每天出貨量是多少?」

  沈福搖頭說道,「老爺,這個數據沒法統計,因為每天,各地的商人都是上百車上百車的出貨。」

  「不過在滄州,葉家的鋪子,已經開了將近四十家了。」

  「他們每家鋪子,都比尋常鋪子要寬敞,而且還配備有專門的庫房,用來存放貨物。」

  「不過江湖有傳言,葉渡一天就能賺幾千貫。」

  沈嶠年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。

  每天幾千貫?

  那豈不是十幾萬管,甚至幾十萬貫?

  雖然這個數據早晚有一天會下降,但是單憑這個數據,用不了多久,葉家積累的財富,豈不是就要超過沈家十幾代人的經營?

  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,名氣的打開,本地的銷量雖然會下降,但是還有整個大乾呢?

  一千萬人在戶籍之上,但是還有三四千萬人不在戶籍之上呢?

  如果人人都買一家葉家的衣服,用葉家的麻袋、麻繩,他得賺取多少錢?

  頃刻之間,沈嶠年發現,自己真他娘的老了。

  眼光不管用了。

  早知道葉家會那麼強,就要在他真正發跡之前,一把掐死他。

  現在想想,自己真的是又老又蠢。

  如果葉渡的生意真的不能大賺特賺,李噲何至於派出去那麼多兵馬保護?

  這分明就是個香餑餑啊。

  關鍵是這生意還沾染上了軍方,有皇權庇佑。

  哪怕是有朝一日老百姓不買了,軍隊打仗需要用的糧袋子,都是一個讓人無法估量的數字。

  關鍵是這生意,還給了很多窮人機會,會給葉家帶來非常好的口碑。

  不像是沈家賺錢,要將那些本來就瘦瘦巴巴的老百姓想盡一切辦法榨出油來。

  動不動就因為天災人禍,或者其他原因,惹來了民怨,甚至暴動。

  即便是有權有勢,去跟官員做生意,也不是那麼好做的。

  為了應對那些其他的關係戶,不僅僅要利用沈家的權勢,還要拿出真金白銀來分潤給那些貪官污吏。

  即便是最後生意做成了,朝廷的國庫空虛,還十有八九要推遲許久才能給錢。

  不比還好,這一對比,沈嶠年更是羨慕的不行。

  忍不住一口氣買了一百多件麻衣,裝在馬車之上,沈嶠年看了眼沈福說道,「走,回府上好好研究研究葉家這寶貝。」

  待沈嶠年上了馬車,緩緩的駛向州城之後。

  兩個樵夫則緩慢的跟在後面。

  其中一個樵夫挑著擔子,瞥了一眼身邊兒的同僚。

  「大人也真是的,我雖然不入流,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,整天盯著這老東西做什麼?還整天要挑著一擔柴火,羞煞人也。」

  「你說的這是什麼話?這不是大人給我們的機會嗎?」

  「我沒看見什麼機會?沈嶠年這老東西,一把年紀了,還瘋狂納妾,我整天上報工作,還需要帶圖,畫得都跟春宮圖似的。」

  另外一個樵夫噗嗤一聲笑道,「那是你自己不上心,怪誰來哉?就拿今天這老東西出行來說,無非就是見葉家賺了不少錢,眼饞得不行,這說明什麼?」

  另外一個樵夫撇嘴道,「這還用說,說明這老東西準備下黑手了唄。」

  「那是自然,沈家在滄州的布匹、酒樓生意可謂是一家獨大,但是葉家崛起,輕鬆從各方面碾壓沈家,沈家自然懷恨在心。

  而本地的折衝府,好不容易依靠從軍隊退下來的葉渡,吃一口飽飯,怎麼能允許沈嶠年橫插一腳?」

  「沈嶠年只要敢出手,那麼他們跟梁山之間千絲萬縷的關係就有可能暴露,咱們就有機會立下大功。」

  另外一個樵夫說道,「你還不如直接說,惹惱了葉渡,李噲這廝為了護犢子,又開始滿世界的找沈家的做惡事的證據。」

  「哪有那麼容易?一個招數豈能管用兩次?而且沈嶠年人老成精,豈會不做防範?」

  「再有就是沈嶠年老了,族中子弟不成器,聽說朝中的官員接連被聖人罷黜,現在沈嶠年行事也越發的低調,所以我覺得他憤怒不假,但未必敢跟葉渡他們來個魚死網破。」

  「我倒是希望沈嶠年仗著沈家的資源,大鬧一場,不然整天跟個縮頭烏龜似的,這梁山的事情一點線索都沒有,愁死人了。」

  「不過我估摸著葉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,我娘說,自古以來會賺錢的人,都不是好人,都是表面上仁義,其實一肚子壞水。」

  另外一個樵夫,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  「你笑什麼?」

  「我笑你沒見識,你整天盯著沈嶠年,就不知道看看咱們內部的公文嗎?」

  「咱們的人在葉家也是有臥底的,你知道過得是什麼日子嗎?」

  「過的是什麼日子?」

  「一天三頓,頓頓有白面,幾乎每三天可以吃一次肉,最關鍵的是,每月初,月錢準時下發,據說比咱們的俸祿都差不了多少呢。」

  「真的假的?」

  「騙你作甚?現在整天跟大人吵著換班去葉家監視的人,數不勝數呢。」

  「媽的,明日我也去,整天監視這個老東西,都快把我折磨出腦疾來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