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9章 宋焱獻策

  關於統帥的任命沒有爭吵,主要是因為葉渡做主帥,理所應當。

  大家都依賴他吃一口飯,他做這個名義上的統帥再合適不過。

  其次便是葉渡非常敞亮地給了所有人一個副帥的位置,填補了他們心中的溝壑,讓他們一個個擺出了逆來順受的姿態。

  大體感覺便像是一個風月女子,心中想要大把的錢財。

  卻被一個富商許諾了,錢不給你,但是你可以做我的小妾,以後府上的錢財,你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揮霍。

  這雖然距離他們的期望甚遠,但也能滿足人心。

  彼時彼刻,除了被主動忽視的靖安府之外,大多數人心中所想,大體便是。

  「行行行!」

  「好好好!」

  「別說了,我閉眼,你來吧,盡情的蹂躪我吧。」

  大概便是這種遇到了霸道總裁的樣子。

  至於葉渡的姿態呢,或者可以從另外一件事情上看出些許苗頭。

  那就是酷熱難當,剛才葉秀娥送來些許涼茶,但是葉渡卻把臉一板,直接說這些都是他的手足弟兄,怎麼能用涼茶就簡單的招待?

  上放了冰塊的啤酒,再擺上些分量足的肉食,大家便喝邊聊。

  如此模樣,與先前斬殺幾個靖安府下面的都尉,大相逕庭。

  氣氛自然而然的也緩和了不少。

  見眾人低著頭,都是吃酒吃肉,卻不開口,葉渡繼續道,「為何都緘默不言?接下來旅帥、團長、隊正、副隊、火長這些軍官,還要你們推薦呢。」

  眾人紛紛擺手,不論是真心也好,實意也罷。

  即便是心中有什麼需求,也憋著不敢開口索要。

  而人群之中,童威更是直言不諱道,「我等能有今日,全賴東家提攜之情。到如今,能有副統帥之位,已經是您再度施恩,賜我等遠大前途。」

  「我等雖是草莽,但亦懂是非,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。」

  「若是再妄圖染指軍官職位,豈不成了忘恩負義之輩。」

  在場眾人,別管心中具體所想,表情如何尷尬糾結,紛紛附和,「童副帥所言甚是。」

  這便是殺雞儆猴的好處。

  能夠斬斷某些人心中虛無縹緲的幻想,讓他們更加配合。

  見他們如此恭維,葉渡忍不住搖搖頭,露出一抹笑意。

  這便是他所想要的情景了。

  作為葉家的主人,他可以主動賜予,但身為下位之人,卻不能主動開口要,更不能出言威脅。

  見他們如何配合,葉渡道,「諸君不必如此。下面的情況,還是你們更了解一些,你們推薦上來的軍官,我也敢敞開了任用。」

  「若是你們擔心他們不成器,事後再進行裁汰便是。至於其他的,莫要多想,暢所欲言便是。」

  軍權不可能一股腦直接斬斷,即便是自己人,也要防止他們離心離德,繼而做出背叛組織的行為。

  如今的葉家還非常弱小,禁不起動盪。

  所以葉渡在剝奪他們軍權,給他們希望的同時,也給他們安置手下的機會。

  他們雖然無法直接掌控基層,但是通過他們的舊部,依然是可以在很長時間內巨大的影響力的。

  這可以讓他們稍微放心一些。

  但是只要似乎人就有自私的心思,葉渡再想分化、拉攏這些人,就容易太多了。

  這些基層軍官,目前都在童威、張橫他們手底下,多少年的交情,自然是忠心耿耿。

  但是只要框架搭建好,讓他們融入葉家的體系之中,就會有更大的誘惑等著他們。

  第一更高的職位,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就沒有人不渴望更高的職位。

  第二金錢。葉家能給出的賞賜,絕對是震撼人心級別的。

  而這些,童威、張橫以及各民團的首領都給不了他們手下。

  此外便是極強的人格魅力,真的可以影響很多人。

  所以從改革開始,到徹底掌控軍隊,對葉渡來說,只是時間問題。

  對於人格魅力這件事情,葉渡可是太有發言權了。

  其中頗有代表性的表示虎子。

  虎子最早的時候,是蘇燦的嫡系,在叫花子裡面,還是頗有威望的年輕一派呢。

  當自從跟著葉渡做事以來,他早就忘記蘇燦是他曾經老大的事情,一心一意的追隨葉渡。

  眾人一聽軍官的任命,一個個情緒變得逐漸激動起來。

  軍官可代表著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,他們是否在軍中有話語權。

  於是乎,在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里,從張橫、童威到鄉勇的首領,此外還有王猛子也加入了戰團,對於這些所謂的旅帥、團長、隊正進行了極其激烈的爭奪。

  看著張橫跟交好多年的童威都吵吵起來,坐在不遠處的葉渡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。

  手底下有些矛盾,才是好手下麼。

  整天一團和氣,組成一個個小團體,那是非常讓人憂愁的。

  對於他們的紛爭,張大隗是完全不感興趣的,直接坐在不遠處瞥著他們。

  而王猛子他們也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,做出了抉擇。

  這些軍官之中,占據絕對優勢的是六龍梁的鄉勇,他們成立的時間長,而且一直保護著六龍梁,沒有出過紕漏。

  即便是葉渡也要給何彥和鄭副使他們三分薄面。

  要知道,人家當初可是正兒八經的守拙軍主將,人家是拿著守拙軍入的股,成為六龍梁的合作夥伴。

  這麼長時間了,人家一直默默付出著,從來沒有任何怨言。

  所以在分果果的時候,即便是何彥二人,已經逐步從台前走到幕後,葉渡肯定不能直接將人家踹走。

  接下來便是王猛子,他的手下在在征戰之中,得到了鍛鍊,成長的速度非常迅速。

  剩下的軍官便是由各地的鄉勇,張橫、童威、徐進他們瓜分了。

  對於分配結果,其實大家已經有所預料,跟他們的現在的實力變化不會特別大,所以也都欣然接受。

  至於葉渡,因為事發突然,結果對他來說,肯定是一個好結果。

  他根本就沒指望,現在便安插多少人。

  主要核心原因是,自己手頭也沒有多少人才。

  其次便是,總要給下面人一些面子,別逼著人家翻臉。

  對軍隊進行改造,利益也重新分配是商量好了。

  但是具體的實施結果,能不能提升戰鬥力還是個相當大的問題。

  鄉勇之中,除了張大隗花費了不少精力的,其中相當一部分,都是野蠻生長的,自由散漫慣了,想讓他們適應節奏,其實相當困難。

  此外,便是那些暫時停歇的義軍。

  這些人更是無法無天到了極致,葉渡肯定不能上來就強迫他們遵守軍紀。

  你讓他們刻苦訓練,天天跟著正規軍一樣站隊列,他們能分分鐘逃跑給你看。

  但是再困難的事情,終究是要做的。

  不然恰如張大隗所言,形勢有變時,該如何應對呢?

  畢竟上萬人的隊伍呢,哪怕是有一點正規軍的樣子,發揮出來的效果,也絕對比現在一團亂麻要強。

  在廢柴的軍隊,只要有了三五分模樣,那也是軍隊。

  至少可以跟先前一樣,嚇唬嚇唬人。

  軍隊的訓練,在相當一段時間內,葉渡還是將關注的重點放在少年營身上。

  至於正規軍,葉渡則交給張大隗他們去處理。

  待分配完畢,葉渡也累了,準備歇息一二,一直沉默不語的宋家子宋焱忽然起身。

  葉渡以為他想代表靖安府開口,眉頭皺了皺,「你可是對大家舉薦的軍官不滿?」

  「沒有沒有。」宋家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,「諸位副統帥舉薦的人才,我或多或少也有所耳聞,俱是有本事的能人,將兒郎們交給他們再好不過了。但我有另外一番軍改之外的建議,不知道能說當著大家的面說一說。」

  葉渡聞言,忍不住長嘆了一聲.......

  他所長嘆的地方,倒不是說他不想聽別人的建議。

  而是他雖然跟宋家合作,但說到底他心中有一股自卑的情緒,擔心世家子過多的表現,讓自己這邊兒失控。

  當然,葉渡是個理智之人,他最終還是決定聽一聽宋焱會說什麼。

  因為那一日,他與宋焱的交鋒,以及事後宋家的表現來看,宋焱一直在藏拙,其人是相當有本事的。

  也一直積極的想要融入到自己的團隊之中來。

  見葉渡頷首,宋焱當下對著葉渡再次拱手,然後就主動說道,「如今軍中改制,一切逐步走向正軌,必然缺乏真正的軍方俊秀,咱們何不派人,重金去大都督府、總管府、甚至前線去重金配用一些真正善於統兵的人才回來呢。」

  「反正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,就算是再多些流言蜚語,又如何呢?」

  「我宋家在河北道經營多年,頗有人脈........」

  「猛子!」葉渡以手扶額,忽然開口道,「這廝若是再胡說八道一句廢話,你便直接將他趕出去,跟你一樣,來上一頓板子。」

  宋焱立刻閉嘴,很明顯,他瞬間反應過來。

  同時也想明白了葉渡的處境,有些事情世家可以做,豪族可以做,葉渡卻終究是做不得的。

  而等王猛子驟然起身,雖然挨了一頓揍,但是龍行虎步,一點受傷的模樣都沒有,快速靠近自己的時候,一隻手都要摸到自己肩膀。

  宋焱這才斟酌話語,略顯小心道,「大人,我確實有切實可行的想法。」

  「說罷。」葉渡盯著對方催促道。

  好不容易談完軍改,心中琢磨著給大家畫一頓大餅,結果這傢伙跳出來,著實耽誤了正事。

  「請大人屏蔽左右,或者帶我去一趟私室,往日拜見您,您總是在忙,我空有心卻難以得見。」

  葉渡幾乎被氣笑了。

  「什麼話不能當著眼前諸公說?」

  「大人。」宋焱看著在場的眾人,趕緊再度行禮,「不是我惡意賣弄,實在是咱們現如今人員成分複雜,而我所言,又過於重要,萬一.......」

  葉渡臉色略微緩和,但仍冷言道,「你莫非覺得在場的諸君有人會出賣我嗎?」

  「大人,不可不小心,人心叵測,萬事不得不小心。」說著,他指了指張橫和童威二人,咬了咬牙,開口道,「就像是眼前這二位,張橫和童威副帥,在投靠咱們之前,人家也是名震一方的豪傑,按照他們的本事來看,在眼下這個檔口,侵占一縣之地,易如反掌。」

  「而如今卻屈居於您之下,此次更是直接被您奪了兵權,您怎麼肯定,他心中沒有怨氣,而動了投靠其他世家,亦或是總管府的念頭呢?」

  剛剛還心中腹誹葉渡不已的張橫和童威目瞪口呆,竟然忘記了說話。

  「還有這幾位一直坐鎮一方的鄉勇耆長、首領。」一旦開口,宋焱乾脆便擺出了豁出去的架勢,「這一次軍改,動的利益最大者,除了我等這待宰的羔羊般的靖安府,便是他們了。」

  「他們連個副帥都沒撈到,手下的人手並任用為軍官的更是少之又少。」

  「這可跟之前的待遇有天壤之別。之前再小的耆長,掌控兵權,在地方也是隨意耀武揚威的,可軍改之後,誰還有這個本事呢?」

  「此時此刻,他們雖然嘴上不說,但是心裡卻肯定對您恨之入骨了。」

  「您怎麼知道,他們會不會隨時做出對咱們不利的事情來呢?」

  幾名鄉勇的耆長、首領面色蒼白,甚至有人把手按在刀柄之上,但終究一臉沮喪的又鬆開了手。

  「大人,請讓他們下去吧!」宋焱看了看剛才按刀的耆長,繼續咬牙道,「既然做了利益切割,就不能這般草草了事.......」

  「混帳!」葉渡終於忍不住,對著宋焱冷喝了起來,「我就不該讓你開口!王猛子將他帶下去,給他五十板子,讓他清醒清醒。」

  宋焱聞之愕然,但終究還是低著頭,任憑王猛子控制而走了出去。

  在場眾人,剛剛被人道破了心思,正擔心他繼續說下去呢。

  結果見葉渡頗給面子,終於人人鬆了一口氣。

  「諸位散了吧。」葉渡笑著說道,「剛才宋焱所言,大家莫要放在心上,既然我同意了張大隗的軍改,當著大家的面商議此事,就代表著葉某信得過大家。」

  眾人紛紛頷首,起身離去。

  一時間,涼棚內只剩下葉渡和司馬先生。

  兩人一聲不吭,沉默了許久,葉渡更是盯著遠方發呆。

  不知道在琢磨什麼。

  「主公。」良久之後,司馬先生終於忍不住,想要說什麼,卻又咽了回去。

  「別說話了。」葉渡聞言轉身,「隨我一併前來。」

  司馬先生眸子一亮,微微點頭,跟上了葉渡的腳步。

  就這樣,二人進了行刑之地。

  卻見王猛子手裡拿著軍棍,正對著宋焱的屁股一頓猛拍。

  與王猛子挨揍時,並無劇痛不一樣,宋焱的屁股已經快要開花,此時正在慘叫。

  司馬先生撫摸頜下長須,忍不住苦笑。

  「大人。」正在挨揍的宋焱見葉渡親至,瞬間面露喜色,似乎屁股也不疼了,當即說道,「我就知道您會過來的,我與您雖然只見過一面,我就知道,您不是甘於寂寞之人。」

  「莫要故弄玄虛!」葉渡板著臉,呵斥道,「猛子,你去遠處盯著點,我且聽這位宋公子心中到底有什麼韜略賜教與我。若是你還是大放厥詞,拿你世家那一套糊弄我,你以後就滾出靖安府吧。」

  宋焱叉手道,「大人容稟,今日該敲打那幫蠢貨的,我其實已經替您敲打了。想來大人,您心裡也清楚。」

  葉渡冷聲道,「就這?若僅是如此,我還是要繼續打你的板子的,不然大傢伙記恨你,終究是給你添麻煩不是?」

  宋焱詫異的看著葉渡,連忙道,「其實假打兩下也不是不可以.....」

  一邊兒的司馬先生皺眉道,「你再不說,這板子怕是真的又要來了。」

  宋焱連忙道,「軍改涉及事大,雖然我替您點了他們幾下,但並非長久之計。自古以來,成大事者,莫不是恩威並施。」

  「大人今日軍改,先是任命副帥,又是給他們團長和隊正,皆是恩情。殺雞儆猴,也是權宜之計,難以長久的震懾人心。」

  「軍改能成就大事不假,卻也需要他們配合。若是過些許時日,這些人陽奉陰違,屆時麻煩自然不少。」

  「況且軍改之後,打的多是打仗,怕就怕細微之處出現毛病,有一人投敵,便有三軍崩潰只風險。」

  「某建議大人,不如下一道政令,將這些人的親人子嗣悉數接到清河,以後也好放心他們帶兵。」

  「此外便是.........」

  一邊兒的司馬先生連連頷首,而不遠處的王猛子則守著,驅趕任何相靠近之人,表情茫然的看著葉渡這邊兒,不知道他們再說些什麼。

  等到約莫過了一個時辰,葉渡這才折返。

  「師傅。」

  王猛子問候道。

  「宋焱此子的謀略雖然淺顯,但是細細思量,卻也是老成謀國之道,不愧是世家子,著實能參透人心,非我等寒門小戶可以比擬。」葉渡邊說邊思索道,「只是此舉過於傷人,怕是引起反噬.......」

  一邊兒的司馬先生開口道,「主公,這種事情豈能因為懼怕反噬便不做了呢?您已經賜予恩惠,若是因為您要收攏他們的家眷,便有反意,這恰證明此人並非忠誠可靠,儘早踢出隊伍也是好事。」

  「況且不也正好用來處置懲罰,藉以震懾人心,恰如宋焱所言,可以恩威並施了麼?」

  葉渡頷首道,「即如此,那我明日便下達命令如何?」

  司馬先生搖頭道,「為何非要主公您下達命令呢?此策既然是宋焱獻上,何不讓他先做個表率。」

  「宋家都主動做的事情,其他人又如何敢不做呢?」

  葉渡聞言,眼前一亮。

  而一邊兒的王猛子則警惕的看了這老頭一眼,心中暗暗警惕,這老東西可真不是好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