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當天,夜色即將來臨時。
王猛子已經帶著人,在一天半的時間內,便急行軍一百多里,並且不斷派出斥候,偵查敵軍前進的方向。
當然,此時的王猛子還沒有意識敵軍的目的地,短暫來看並非清河村和百穀堡。
因為自己的斥候和清河村派出來的斥候,都跟他說,敵人的行蹤詭異,有些摸不著頭腦。
但王猛子心裡卻很清楚,因為自己的急行軍,敵人距離自己已經很近了。
天色越來越黑。
今夜又並無星辰。
雙方都不知道對方的蹤跡,所以出現了一個極其詭異的事情。
那就是哪怕有斥候偵查,雙方紮營的距離,也不足十里。
不過王猛子有一點做得比對手好太多。
那就是他們雖然行軍打仗,但是在行軍前,葉渡給他們準備了很多壓縮餅乾。
這些壓縮餅乾,都是葉渡從商城裡花錢買回來的。
為的就是減輕士兵的負擔,和在吃飯的時候減少時間。
不過這東西味道確實不一般,剛一開始吃可能覺得味道不錯,但是吃上幾頓之後,聞一聞味道就想嘔吐。
這邊兒王猛子正對著餅乾嚼得帶勁兒,忽然看到遠處升騰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篝火和炊煙。
王猛子用腳踹了踹坐在樹邊兒休息喝水的張橫和童威,然後伸手往前指了指。
二人先是一愣,旋即放下手中的水壺,也向前望去。
當下皆大為震驚。
為何?
因為看眼前的情況,即便是他們沒讀過正經兵書也知道,這是很多很多人在埋鍋造飯,準備休息。
二人趕緊翻看輿圖,仔細研究一番,得出來結論是,前方根本沒有村寨。
王猛子指了指對方的濃煙,說道,「不用猜了,看這煙的形狀就知道,對方是軍隊,只不過頗為大膽,竟然敢當著咱們的面毫不遮掩地做飯。」
「我要是他們,怎麼也要做無煙灶的。」
張橫和童威的震驚與王猛子的震驚完全不同。
他們震驚的點在於,敵軍的行軍速度怎麼那麼快。
這距離看起來,也就六七里地。
這個距離對於大軍來說,已經不算遠了,只要加快速度很快就能殺到。
童威急忙道,「一定要吩咐手下的兄弟們,除了不許生火之外,也不許大肆喧譁。」
「萬一對方有斥候發現我們,就麻煩了。」
張橫連忙點頭,敵人敢如此大搖大擺地生活做飯,說明他們肯定撒出來很多斥候,確定相當的距離之內,沒有對手。
所以這個時候,己方一定要謹慎。
一旦被發現了行蹤,就等於之前謀劃的伏擊成了泡影。
不過幸運的一點的是,王猛子他們率領的這些人,或許戰鬥力不是特別強,但是有一點,那就是他們都是干打家劫捨生意的。
偷襲人家富豪、士紳的土圍子,高牆大院,講究一個出其不意,玩的就是快准狠。
所以說,很多時候,正規軍,未必玩得過野路子。
在發現了敵軍蹤跡之後,王猛子作為葉渡的高徒,反應極其迅速,而另外兩位當家的,也是能人。
他們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部隊,沒有任何遲疑。
直接朝著對方撲了過去。
對方距離己方已經很近了,此時他們埋鍋造飯,如果不直接衝上去干他們一波,就太浪費了老天爺上次的機緣了。
在衝鋒的過程之中,有個手下忍不住對王猛子建議道,「頭領,咱們這樣衝過去,是不是沒啥太大用處啊,我建議咱們分兵三路,鼓動聲勢,讓敵人有一種被包圍了感覺。」
「到時候說不準,仗還沒打,敵人就自己潰散了。」
這個小頭目的話,剛剛說完,張橫和童威都忍不住點頭,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計策。
唯獨王猛子連連搖頭,直接呵斥道,「不懂兵法,就別胡說八道。對方十有八九是在誆騙我們自己撞上去,等著我們過去送死呢。」
真的當人家程家人是酒囊飯袋了?
人家好端端的,為何要當著你的面埋鍋造飯?
真的當人家斥候是泥捏的?
之前就聽師傅說,此人精通兵法韜略,是能人之中的能人。
跟他玩這種小聰明,十有八九是要完犢子的。
童威見王猛子直接拒絕了手下的提議,疑惑道,「那我們這是做什麼?」
「知道對方有可能在埋伏我們,咱們還直接往前沖?」
王猛子說道,「沖的是你們,我的人有相當一部分沒有沖啊?」
說著還往後指了指,不遠處正在有序後撤的士兵,童威和張橫瞬間一副懵逼臉。
沒等二人開口,王猛子繼續說道,「我推測咱們十有八九是暴露了,敵人這才做戲給我們看。」
「尋常來講,敵軍已經距離咱們的地盤如此近了,也不該這麼大張旗鼓地埋鍋造飯。」
「而且他們的篝火也太多了,純純拿咱們當傻子。」
「不過有一點不得不說,那就是他們的斥候肯定就在我們身邊兒。」
「咱們現在必須按照他們的節奏來,明知道他們在埋伏,咱們還得配合他們。」
張橫有些直白的說道,「那也不能讓我們的人去送死啊。」
王猛子搖頭道,「錯了,誰說去送死,既然敵人很有可能在監視我們,咱們就給他們演一齣戲。」
「每前進一里之地,咱們便安排一部分人手從隊伍之中分出來,做出受不了急行軍潰散的模樣。」
「等到真的臨近敵方的營地,咱們只需要剩下三分之一的人手即可。」
「其他的人手,讓他們先假裝四散奔逃的樣子,然後朝著東北方向的野狗河方向集合。」
「剛才趁亂的功夫,我看了看,野狗河的地形非常適合埋伏。而且那裡我也去過,河水早就乾涸了,周圍都是河岸和密林。」
「等到交鋒,我們一觸即潰即可,對了,到時候打出我師傅的旗幟來,還可以增加敵軍衝動的可能性。」
童威皺眉道,「如果敵人不上當怎麼辦?」
「你不是說姓程的很狡猾?」
王猛子嘿嘿笑道,「姓程的固然狡猾,但他手底下人未必皆是如此。咱們此行身上不是繳獲了不少財物。」
「一會兒集中起來,等到撤退的時候,一邊兒跑,一邊兒丟棄財物。」
「財帛動人心,到時候他們會跟過來的。」
聽完王猛子驟然之間的謀劃,二人都大吃一驚。
張橫驚訝道,「猛子頭領,如果按照你的計劃,將敵人引入我們的伏擊圈,咱們居高臨下,肯定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。」
當即,童威就說道,「既然如此,咱們就按照您說的來。」
王猛子又道,「還有一層保險沒用呢。我師傅教授與我化妝之術,可以將你偽裝成我師傅的樣子,這樣可以增加咱們成功的機率。」
「敵軍有備而來,不可能沒有我師傅的畫像。」
張橫和童威聞言,紛紛點頭,既慶幸能夠跟著葉家混,又為對手感覺到悲哀。
張橫道,「既然如此,就讓敵人先吃一點甜頭,等到了河道的時候,我肯定第一個殺出來,狠狠地教訓他們。」
聽完張橫的話,王猛子和童威一起點頭。
這個張橫別的不說,打仗確實猛。
甚至王猛子跟隨師傅學藝那麼久,都覺得自己打不過他。
不過這人也有個極致的特點。
那就是他只有在他覺得能贏的時候比較勇猛,覺得打不過的時候,跑得比誰都快。
當然,王猛子以及他的手下也不怕這一點。
他們做鄉兵,跟著訓練的時候,經常鍛鍊的一點,就是行軍。
論起跑步來,絕對是河北道一絕,而且他們的輜重少,壓力也小。
童威則焦急道,「猛子首領,趕緊給我化妝吧,我還不知道尊師長什麼模樣呢?」
張橫在無奈搖頭道,「即便是化了妝,也是我們兩個看見,跟你沒啥關係啊。」
王猛子則一邊兒行進,一邊兒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化妝盒來,一臉心疼的樣子說道,「這寶貝是我用了好幾日,說盡了好話從兩個師娘那裡求來的,自己還沒來得及用,先便宜你了。」
約莫過了半個時辰,一張酷似葉渡的臉變出現在童威的臉上。
張橫一個勁兒地往前湊,忍不住感慨道,「葉東家竟然是如此......如此......」
王猛子低聲喝道,「我師傅不喜歡別人拍他馬屁。」
說著看了看手頭的人手,低聲道,「潰散的人手諸位不用擔心,我留了十個賞金客在埋伏地收攏人手。」
「一會兒你們可要演好了,千萬別漏了怯。」
二人連連點頭道,「猛子頭領,你放心吧。」
說話的功夫,敵軍便近在眼前。
此時此刻,敵軍的篝火依然在繼續,大營也熱鬧得不行,仿佛渾然不知道危險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