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蒙大山深處。
十幾匹戰馬狼狽不堪地沿著小路奔馳。
戰馬之上,人人帶著傷,甚至有些人身上還插著箭簇,像是刺蝟一般。
他們已經被葉渡的手下追殺了好些時日。
連家裡派出支援他們的人手,也都折了進去。
最後好不容易逃到了河南道,對方不敢深追,才撿了一條活路。
不過躲過了葉家的人,卻又引來了無當軍。
無當軍的精銳,發了瘋似的追殺,逼迫著這群梁山賊四處逃竄,不然早就逃回了大山之中了。
此時此刻,不僅崔慶之已經成了骨灰,就連後繼者馬戶都面色慘白,雙目緊閉。
至於其他跟著崔慶之下山的人,大多數已經昏死過去,甚至有些人已經成了屍體,被捆綁在自家人身上,奮力朝著前方奔馳。
而馬戶時不時咳嗦一聲,嘴角便有鮮血溢出。
顯然是傷得很重的樣子。
可即便是如此,馬背上的山賊也不敢有絲毫耽擱,只是拼了命地催動戰馬。
足足又跑了半個時辰,繞過無當軍的封鎖,看著大山近前眼前,眾人才長出了一口氣。
他們翻身下馬,不少人胯下的戰馬,完全支撐不住。
直接摔倒在地上,口吐白沫,抽搐而亡。
領頭一個眸子泛著藍光,絡腮鬍的大漢面帶惋惜之色。
這一趟真的是沉重至極,本以為只是簡單的接應,沒想到竟然死了那麼多兄弟。
「天下!」
山門處堡壘上,傳來一聲吶喊。
聽到手下的小癟三還敢跟自己對暗語,領頭的絡腮鬍大漢,瞬間有了火氣,抬手就是一宿箭,直接射死了一人,怒喝道,「狗東西,還跟你爺爺對暗號,速速打開大門,崔當家陣亡,同行兄弟損失慘重,還不速速滾過來救人。」
「啊?」
堡壘里的山賊一臉的驚詫,但是卻不敢耽擱,紛紛下了堡壘。
同時招呼其他人,把寨門打開。
眾人手忙腳亂的攙扶傷員,將馬戶放在一面擔架之上。
聚義大堂內,今日的大王坐在第二把交椅之上,而屬於他的頭把交椅,卻是空蕩蕩的。
一個抱著古琴的男子,來的比較晚,睥睨地看了眾人一眼。
旋即落座於上,輕輕撫摸著古琴。
下面的賊寇,將最近發生的事情,言簡意賅的匯報了一番。
等到匯報結束之後,眾人將目光投在那撫琴的俊美男子身上。
那男子並未開口,而是看向了駝山大王。
那駝山大王並未因為座位成為別人的而有任何不滿,而是緩緩開口道,「你確定你們是遇到了鄉兵,而非是朝廷兵馬?」
話音落下之後,當場氛圍變得格外的凝重。
鄉兵?
這他娘的就是個天大的笑話。
要知道,梁山自從成事以來,便是無當軍都敢斗一斗,你說一群鄉兵就能滅了崔慶之,這東西誰會信?
那藍眼絡腮鬍的漢子回稟道,「啟稟大當家,在下可以確定,確實是鄉兵。有一次,我埋伏於他們,想要救下被俘虜的兄弟,曾聽他們的軍官交談,多次提及清河村鄉兵之類的字眼。」
就在這時,二軍師開口道,「他們這支鄉兵有多少人?」
絡腮鬍漢子不敢隱瞞,如實稟告道,「與我們交手的只有不到五十人,至於跟崔當家交手的,據說有一千餘人。」
聞言坐在上首的俊美男子微微皺眉,「只有五十人,便擊潰了你的五百援軍?」
聽到他聲音中的冷厲,站在絡腮鬍一旁的賊寇,連忙解釋道,「先生,非是我們畏懼對手,不敢迎戰,而是對方實在是太過於勇猛了。」
「領頭一人,明顯是邊軍路數,大開大合,戰鬥力非凡。打得我們完全抬不起頭來。」
「尤其是他們穿的衣服,看似不是鎧甲,但是防護力驚人,箭簇根本射不穿,除非動用弩箭。」
「至於他們的頭盔,更是恐怖,十幾斤的石頭砸在上面,連點事兒都沒有。」
回想起,救援一戰,眾人依然心有餘悸。
不等俊美男子開口,二當家的當下怒斥道,「胡說八道,你把老夫當傻子哄騙呢?還不避箭矢的衣服,不怕局勢的頭盔?這世上即便是有如此寶物,又如何能武裝到尋常士卒身上?」
另外一個大漢也開口說道,「我贊同二軍師的觀點,你們莫不是跟崔慶之一樣,作戰不利,最後沒救回幾個人,且人人重傷,所以故意編故事,給你們自己洗脫罪名吧?」
說話的乃是梁山的魯當家,早年曾做過屠夫,脾氣火爆,與崔慶之這種出身高貴之人,最不對付。
當初崔慶之出山,他就憤憤不平,覺得錯失了一展身手的大好機會。
如今落難,他自然不肯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。
哪怕崔慶之已經死了。
那藍眼絡腮鬍子的大漢聞言,頓時急了,高聲道,「魯大哥,阿史那思摩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漢子,我願意對神起誓,剛才我們所言,如果有一句虛假,必受天罰。」
這個時代,漢人可能對於發誓,不屑一顧。
畢竟有司馬老先生對洛水發誓之後,連忙反悔,導致漢人發誓多少要商榷一二。
但是這突厥的漢子,確實不敢拿誓言胡說八道的。
一時間,魯當家有些面子上過不去。
「魯當家別急。」
一直沒有開口的大軍師,忽然撫摸著頜下的鬍鬚開口道,「縱觀古今,各種善戰之士層出不窮,先不說東漢光武帝連隕石都能弄來,單說大乾的開國之君,不也層八十勇士,雪夜襲突厥大營麼?」
「況且崔慶之之勇武,諸位都清楚。」
「他一定是遇到了勇力無雙之輩,不然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。」
位於首位的俊美男子,眯縫著眼睛,忽然覺得心情激盪起來。
「軍師說的是。」魯當家聞言,心中雖然苦悶,但卻老老實實的坐了回去,不再言語。
而俊美男子不遠處的駝山大王則繼續開口道,「好了,莫要因為這些小事爭吵,沒有意義,眼下的實際情況是,河北道滄州一支鄉兵崛起,他們會不會跟無當軍攪合在一起,對我們不利。」
「這是非常有可能的。」二軍師說道,「根據情報,清河村葉家跟無當軍中的軍官關係莫逆,很有可能出兵支援。」
而大軍師則搖頭分析道,「不太可能,眼瞎這種情況,各地民亂四起,雖然葉家贏了崔慶之,但是崔慶之確實將滄州各地,甚至河北道帶亂了,他們自顧不暇,怎麼可能支援無當軍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