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通本來內心就壓抑。
結果家族的長輩卻這麼看不起自己。
對自己一通數落,心裡的火氣瞬間壓不住了。
當稟告完畢的下人立刻之後,他立刻喝道。
「我什麼時候不正視對手?您知道我前些日子北上做了多大的事情嗎?」
「我早就說過,我才是家族年青一代的翹楚!」
「可是你們怎麼做的,將我放逐。」
「現在家族衰敗,才想起讓我回來。」
「不覺得再說這些廢話已經很晚了嗎?」
叔公一巴掌抽在了沈通的臉上,「小畜生,老夫給你臉了是麼?」
「要不是老夫幫著支持你,你能有今天?」
沈通忍著劇痛,抬起了拳頭,但最終還是忍住了。
「老東西!」
「我告訴你,咱們是互相利用!」
「你支持不假,你少拿了一分好處了嗎?」
「你要是早點想辦法讓我回來,你何至於混成現在這個鬼樣子!」
「說到底你還是怕了沈嶠年,就跟當年選族長一樣,你是個徹徹底底的懦夫!」
這位叔公被氣得渾身戰慄。
「你說的都對!」
「我怕你爹!我不敢跟他爭!我也是利用你!」
「但你想想你自己爭氣了嗎?沈家那麼大的家族,該給你的都給你了,可是你呢?」
「這些日子,你做成什麼了?」
「要不是老夫給你一個勁兒的擦屁股,你能進沈家大門嗎還?」
沈通無力地嘆了口氣,倒不是因為這位長輩。
他腦海里想到了剛才下人說的話,楊長史拒絕了父親,原來是去葉家的盛會了。
這些官人,有一個算一個,都是餵不熟的狼崽子。
之前,為了逼迫葉渡低頭,配合沈家一起對葉家動手的人是他。
發現葉家商行發展的勢頭很強,後備力量極強,舔著狗臉湊過去的也是他。
當然,人家也有優勢。
撈不到真金白銀,人家還有響噹噹的政績。
看到這位叔公氣得渾身顫抖,沈通也知道自己以後還要跟他合作。
當下耐著性子道歉,「您消消氣,咱們是自家人,不能因為別人賺了錢,在家裡傷和氣。」
「如今的情況相當明顯,那就是吳家的一次投毒,暴露了沈家的虛弱。」
「而實際情況是,葉家搶奪了我們的布匹生意,讓咱們家收入驟降,沒有了驅動官員的能力。」
「家族內部不思進取,反而忙著爭權奪利。」
「此外,咱們家朝廷里的長輩,有一個算一個,年紀也大了,而且因為梁山賊的事情,一直不敢公開說話。」
叔公也開口道,「本來有個外來的楊長史可以利用,結果他怕了,他一旦怕了,手底下的人也會跟著見風使舵。」
「咱們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了,一切的一切,都是因為聖人在有意削弱世家,尤其是咱們這些在朝堂沒有什麼強援的,一步跟不上,就是步步跟不上。」
二人都不是傻子,一旦耐下心來溝通,立刻將事情的緣由分析得頭頭是道。
叔公嘆了口氣,欣慰的看了一眼沈通。
「咱們兩個幾乎綁在了一起,你說說你的看法。」
沈通長出了一口氣。
「不難,沈家轟然倒塌是遲早的事情。」
「但我們可以換個思路,我覺得沈家的問題出在兩點之上,第一朝堂沒有真正的核心強援,第二沈家不修德行,在民間的風評太差。」
「短時間內咱們做不到朝中有強援,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大人物的青睞,所以咱們可以換一個思路,學習一下葉家,做對於百姓有好處的事情。」
「聖人對於世家也是需要分批對待的,肯定是拉一批打一批。」
「咱們大俠照做,但是要做一個好大俠。」
叔公緩緩點頭,他基本上認可沈通的話,因為葉家的崛起就是明擺著的例子。
但是還忍不住說道,「你說的很有道理,但不是老夫看不起你,你以為你是葉渡,像是葉家這麼賺錢的生意,很好找到嗎?」
沈通又是一肚子的不爽利。
「您老別總是跟我提葉渡,他有他的路子,我有我的法子。」
「世界上天才無數,難道我要跟他們全都比一比,爭一爭?」
「我舉個例子,滄州拿了那麼多賦稅,肯定是要修橋鋪路的,肯定是要大規模修繕坊市的,這些都是真金白銀,我們完全可以跟朝廷溝通,去做這些事情。」
「有些事情,我爹做不了,我未必不行。」
「誰江湖上還沒有幾個朋友呢?」
叔公點了點頭,但還是有些懷疑。
「你拿好主意,我老了,沒那麼多的見識。」
「反正我就想著跟你混些好處。」
說罷,準備轉身離去,卻聽幾個正在看病的大夫商量,估摸著沈嶠年一時半會醒不過來了。
而此時此刻,酒樓之中。
楊長史正取代葉渡,站在人群之中,高談闊論。
雖然今天是葉渡組織的紡織行業的盛會,討論的如何升級疊代技術,讓紡織業快速發展,讓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有衣服穿。
但是在楊長史這位封疆大吏的嘴裡,這成為了一次在聖人偉大的光輝照耀下,大乾臣民攜手同心的壯舉。
為了更好地讓壯舉騰飛起來。
滄州準備拿出大量的賦稅,對滄州的倉儲、碼頭、道路、河道進行全方位的升級。
甚至會專門開闢荒地,大面積地種植桑麻。
同時對於種植桑麻的農戶,也提供稅收上的減免。
從任何一個能夠方便紡織業發展的地方,都會盡全力地挖掘。
在不久的將來。
滄州這個昔日貧苦的地方,這個為朝廷提供草料我荒蕪之地。
會以紡織業為核心,跨步向前發展。
而為了滄州的發展,付出了努力的商人,也會賺得盆滿缽滿。
當然,最核心的好處,在滄州當地從事紡織業傷害,還會得到稅收上的優惠,這一條已經得到了大都督府的許諾。
要知道,冀州可是剛剛經歷了一波暴風雨。
商人們都知道,以後做生意,偷稅漏稅很有可能挨刀子。
若是有地方可以少繳稅,那大傢伙肯定迫不及待的過來。
為了讓商人們、世家子對於滄州有信心,楊長史甚至開始在巨大的輿圖上揮毫潑墨,看的眾人眼珠子瞪得溜圓。
就連葉渡也非常震驚,不得不說,人家能做到長史,而且還總是想著貪污受賄,不是個好人,但是人家是相當有本事的。
當然,興商這種事情,在歷朝歷代都不多見。
楊長史此舉,可以說是一場賭博。
堵上身家性命的賭博。
雖然這傢伙之前給自己添麻煩,妄圖從自己口袋裡拿錢,讓自己非常討厭。
但是想想這傢伙,從大運河的拓寬,碼頭的修繕,倉庫的建造,物流隊伍的搭建,原材料的供應,生產技術的革新方方面面都有見解,也不能說人家是一無是處。
他能在酒席宴間,說干就干。
還能說的那麼有道理,有遠見。
這說明什麼?
這說明,他非常看好紡織業,甚至商業的發展。
說明有人在背後指點他,告訴他天下大勢,告訴他朝堂上的大方向。
葉渡默默的思索,忽然想到了一個人。
莫非是楊喜的後人,也就是弘農楊氏。
楊家雖然不似崔家、薛家這種頂級世家,但是人家楊家也是根基深厚,老祖宗楊喜,楊幼駱在烏江戰場上搶到了霸王項羽的屍體碎塊,便被封為徹侯,此後家族綿延昌盛不絕。
如果果真是弘農楊氏,他覺得楊長史真的有可能把事情做成。
當然,即便是弘農楊氏子弟,葉渡也相當佩服楊長史的勇氣。
敢於做實事,總比那些尸位素餐,天天玩保守不思進取的人要強。
現在天下還沒真的太平。
老百姓餓肚子,光屁股的大有人在。
能夠發展商業,興盛作坊業,對於老百姓那個來說,好處太多了。
甚至在葉渡看來,商業的興盛,對於整個國家和民族都有莫大的好處。
要是楊長史真的能說到做到。
那麼滄州,乃是河北道,都能得到快速的發展。
成為大乾不可獲取的富庶之地,到時候在對抗那些北方的蠻夷的時候,也更有底氣。
當楊長史講話結束之後,葉渡甚至第一個起身喝彩。
而現場的眾人,又有誰是真的傻子,誰不願為了支持他們的人,喊一聲彩呢?
見到這麼多豪商,世家子紛紛為自己喝,楊長史也是心情激盪。
家族沒落至今,甚至到了眼下,連五姓七望都排不進去。
自己再不爭一爭,楊家可就真的沒落了。
楊長史結束講話之後,自然有生絲商人、麻絲商人站出來發表講話。
他們說什麼,葉渡其實並不是非常在意。
賣生絲、麻絲的,自然巴不得紡織業發展越快越好。
他們不遠萬里的參加盛會的目的是什麼,葉渡心裡很清楚。
葉渡可以提供便宜的原材料不假,但總歸有些商人是買不到自己的原材料的,自己這二道販子也不能太過分。
大山上的黃麻早就用的差不多了,此時葉家使用的麻絲,相當大的比例是葉渡偷著做二道販子在商場換的,此外則是在各地購買的。
幾乎每十天就要消耗數萬斤。
那麼當整個行業都快速發展,到時候消耗的麻絲可就不是幾萬斤那麼簡單了,很有可能是十幾萬斤,幾十萬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