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金子不論在何處,都會發光。
蘇燦在關中仕途不順,背叛來到了滄州這荒蠻之地,卻在葉渡手底下做事一番成績來,自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跟葉渡的關係不俗。
而事實上,在崔玉的視線之中。
蘇燦僅僅是來到自己家店鋪不一會兒,就「喧賓奪主」直接奪過了自家管事的指揮權,將店鋪運營的井井有條,絲毫不見任何亂鬨鬨的樣子。
看得崔玉眼珠子都直了。
當下就當著葉渡的面子開始挖牆腳,「蘇燦,你堂弟在老葉手底下做的不錯,我看你也是個有方度的,要不要不別去做勞什子村正了,來我這裡做大掌柜吧。
錢肯定少不了你的,每個月一百貫的月錢,加一成的店鋪收益如何?」
蘇燦笑而不語,淡淡的搖了搖頭。
倒是孫瘸子,瘸著腿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,「崔公子,你看俺怎麼樣?俺不要那麼多,一個月幾貫錢即可。」
孫瘸子年紀不小了,腿還有點跛,平日裡沒少遭人白眼。
當初一直在江湖上遊蕩,坑蒙拐騙的事情沒少做,如果不是遇到了蘇燦,估計即便不是餓死,也被人活活打死了。
畢竟一個瘸子,坑蒙拐騙,被人拆穿了,連跑路的功夫都沒有。
後來遇到蘇燦,這日子才算是好起來,雖然也是乞討度日,起碼不用挨揍,也不用餓肚子了。
一直到了葉渡這裡,才算是真的過上了好日子,每日有錢拿,日常也體面了些。
偶爾還能買幾件新衣,算是有了嶄新的人生。
但人嘛,都是往上走的,見崔公子開口招攬,自家村正勢必是不會離開葉渡的,自然而然的選擇站出來。
畢竟崔玉這裡,也需要一個葉渡手下的人盯著。
這種事情,葉村正肯定不會開口,但不妨礙他們手下人去這麼做。
有時候做手下人,要學會主動為人家分憂。
崔玉是聰明人,笑吟吟的說道,「孫兄弟也是老葉手底下的大才,既然你想來,那崔某自然夾道歡迎,只是不知道老葉你。」
葉渡擺擺手說道,「你若是需要人手幫忙,人借給你便是,但你若是覺得我要派人手盯著你的鋪子,那大可不必。」
崔玉連忙道,「你把崔某當成什麼人了?我如何會這般去想,孫兄今日起便是我府上的掌柜了,每月五十貫錢。」
崔玉的鋪子雖然是第一天營業,但真的是忙碌,大家雖然偶爾扎堆說上兩句,但是大多數時間都在忙碌。
就連六龍梁餘孽的嫂夫人,也主動上手幫忙。
崔玉自然是不想領這個人情的。
不過人家已經上手了,崔玉也不小氣,招呼手下人,拿了些賞錢過來,塞給了他們。
崔玉不愧是世家公子哥,隨便一打賞,就是一人兩貫。
這下子,多少讓梁山欲孽的大嫂有些受寵若驚,一個勁兒的推辭,說不要不要。
彼時他們這些人的收入是多少呢?
每天忙碌下來,一天可能也就整個五六十文錢,這還是要打破腦袋去搶的活計。
兩貫錢絕對是一個他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。
葉渡也沒攔著,他知道,這些人雖然髒了些,但多少可以給崔玉他們做些黑活。
別看李噲整天壓榨人家,但是崔玉負責給個甜棗,也是不錯的。
「葉村正,不知道今日能否耽擱您些許時間,跟您聊聊。」這位嫂夫人終於找到了空隙,跟葉渡說上了話。
葉渡看著眼前這位江湖混號一片雲的女子,點了點頭。
午飯過後。
崔玉大大方方的讓後廚多準備了些許飯菜,讓一片雲的手下,都跟著熱熱鬧鬧的朵頤了一番。
之前這群人也算是在山頭上,大口吃肉,大口喝酒的人物,可結果吃了一頓崔傢伙計才吃的食物,驚訝的發現。
他們以前過得日子算個屁啊,人家崔家的下人吃的都比他們好出來不知道多少層次。
人群之中的一片雲看著生意興隆的鋪子,本來冷清的街道,因為葉渡的出手,瞬間變得繁華起來。
不自覺的再次看向那個雲淡風輕的年輕人,一片雲的神情越發的難以自抑。
「嫂嫂!」旁邊兒一個親信溫聲提醒道。
一片雲的臉頰瞬間紅潤起來,看著手下複雜的目光,趕忙回應道,「別多想,我只是覺得葉村正著實不俗,有英雄氣。」
按理來說,江湖兒女說這種話,再也正常不過了。
但一片雲卻覺得自己的解釋,多少有些自欺欺人。
當下,羞愧且無奈的暗暗搖頭。
她見過不少男人,不論是作為夫君的霸哥,曾稱霸一方的梟雄,還是禽獸不如的趙無賴,竟然能在逆境中給大家尋了一條活路,但她覺得都不如葉村正。
葉村正身上似乎有一股氣質,讓人沉醉的氣質。
這種氣質,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。
明明年紀不算大,但是那沉穩的神態,那乾淨的面龐,那從骨子裡發撒出來的,由內而外的桀驁不馴。
唯一讓她覺得有些許不舒服的,或許就是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的疏遠感。
可偏偏就這份疏遠感,又讓一片雲覺得是那麼迷人。
越是得不到,卻越是勾的人心裡痒痒的。
葉渡其實早就發現了這個叫做一片雲女子的氣質不俗,不然也不會答應跟他私下交談。
但卻沒有多想,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,他無意之間,成了別人的景致,心窩窩裡的一份美麗的幻想。
一直到了酒足飯飽,一群活計去忙碌,臨行前眾人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讚嘆道,「不愧是崔公子,就是敞亮。」
大家更加賣力的幹活去了。
葉渡不知道是,經過了一上午的醞釀,這家鋪子在州城變得更加火爆起來。
因為第一波買到貨品的客人,已經將產品的質量和價格迅速宣傳了出去。
再加上鋪子的地理位置,下午來的客人更多了。
崔玉等人激動的連北斗找不到了。
畢竟來的每一個客人,都是帶著真金白銀來的。
葉渡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熱鬧,一片雲再次走過來。
之前她就說找葉渡聊一聊,於是乎兩個人找了個房間,然後坐了下來。
「這位當家的,不知道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?」葉渡好奇的問道。
「葉村正,我父親在河東道有些關係。」說著手指往天下指了指。
「哦?」葉渡有些詫異,旋即也就想清楚了其中緣由,當初在六龍梁剿賊的時候,就聽大家說,六龍梁之前就有一波山賊去了河東道。
「令尊應當是官面的人物吧?」葉渡又問了一句。
「嗯。」一片雲點了點頭。
「昔日小女子委身於匪冦,也是無奈之舉,但是家父在朝中確實有幾分權勢,不知道葉村正的生意,是否想在河東道打開局面?」一片雲問道。
葉渡搖了搖頭。
如果說之前,葉渡還希望跟更多的權利綁架在一起。
雖然說,必須分潤出不少好處,但是有了朝廷官面的照拂,但只要上面稍微一句話,生意就成了。
有人招惹自己,自然有人出面解決。
在普通百姓眼裡,跟衙門做生意,朝中有人照拂是非常厲害的。
甚至於可以打著衙門的旗號,作威作福。
但葉渡在經歷了薛昱之事,則有了新的新的認知,與權利的勾結固然很不錯,但往往倒塌的速度也非常快。
他現在憑藉著軍方的支持,已經走的非常不錯了,現在要做的便是積蓄力量,而不是一味的貪圖速度。
「對了,我手底下的人都發自內心的崇拜您,不知道有沒有機會,邀請您去農莊裡做客呢?」女人見葉渡並不感興趣,也沒有繼續提及此事,反而邀請葉渡去農莊做客。
「我就不去了,最近事務繁忙。你們也不必刻意逢迎任何人,只要你們誠心悔過,總歸是能過上正常人的日子的。
如果不想讓你們改過自新,當初在六龍梁,你們就都死了。」
一群山賊餘孽而已,葉渡不想與他們有過多的牽扯。
「昔日之事,謝過葉村正,小女子必不會讓您失望。」說著福身離去了。
與一片雲簡單的聊了幾句,葉渡繼續回到店鋪里,與眾人客套寒暄。
他倒是想幹活,奈何大傢伙不給葉渡機會。
而且葉渡自從發家以來,在河北道可謂是大有名氣。
在加上最近麻衣的火爆,更成了不少人結交的對象。
所以在場許多有些身份的客人,擠過來跟他恭維讚揚。
雖然在葉渡看來,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麻衣作坊麼,後面葉家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多。
但大家熱情似火的客套,聽起來還是讓人很舒服的。
只是......
在不遠處忙碌的孫縣尉,心情卻格外的糟糕。
這一次雖然被迫押寶押的不錯,但是卻沒有賺到大錢,真的讓人頭疼。
早知道,砸鍋賣鐵也要跟著搞一搞了。
而且,他還接到了一個非常腦殘的朝廷政令,那就是替巡按御史監視葉渡。
這給朝廷上面辦事是好事兒,也算是自己的政績,但是孫縣尉也知道葉渡的本事,更知道李噲的殘忍,他很擔心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,莫名其妙的遭了殺身之禍。
而且他看得出來,人家葉家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。
所以,孫縣尉一直琢磨,要不要趁著葉渡不注意,躲得遠遠地。
或者,主動跟葉渡招待,自己在替朝廷監視他。
就在孫縣尉猶豫不決的時候。
忽然從後面走過來一個乞丐,跑到葉渡跟前小聲說了幾句話,葉渡先是一愣,旋即慢悠悠的走到孫縣尉跟前,示意他跟自己走一趟。
「孫縣尉,沒相當你業務的挺廣泛呢?」
孫縣尉當下一愣。
「葉賢兄,我剛想跟你說。」
本來他想拖延一番,然後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的,但是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葉渡,眼神之中並沒有什麼怒意,便直接坦白了。
當然,孫縣尉之所以如此坦白。
最主要的還是,在與葉渡相交的這段時間裡。
孫縣尉發現,葉渡內心很純粹,雖然在一直想辦法掙錢,但是人家確實一直再做利國利民的好事兒。
而且人家對自己也真心不錯,自己跟著他能獲得不少好處。
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,誰讓咱吃了這口皇糧。」
「最近巡按御史衙門,確實聯繫到了我,給了我升遷的機會,讓我監視你。」
「畢竟你們所做的事情,涉及到了軍隊,不可不慎中。」
「我倒是想借你查一查李噲他們,但是一直沒有機會,而且你們也沒有什麼將軍隊占為己有,擁兵自重的想法。」
葉渡笑著問道,「那你還要繼續下去嗎?我知道這種事情,朝廷不可能不派眼睛,但是沒想到是你。
你可以如實稟告,我也可以繼續裝糊塗。」
孫縣尉忐忑的心思,瞬間安穩了不少。
他心裡很清楚,葉渡既然敢這麼說,就代表不會對自己做什麼,而且人家是真心問心無愧。
想來也是。
葉渡是一個有著長遠目標,有著雄心壯志的男人。
自己在一定程度上,可以幫襯他,他為何要傷害自己,為何要對抗朝廷的調查呢?
沒有壓力,孫縣尉臉上的笑容很是自然,「當然有必要查了,而且實話實說,我很慶幸朝廷找到了我,因為我絕對不會亂說什麼,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。」
「還有即便是你今天也沒發現,我也準備跟你坦白了。」
葉渡輕笑著說道,「這可是升官發財的大好機會,你怎麼就那麼實在呢?我可沒少做違法亂紀的事情。」
孫縣尉稍作猶豫,掃視了一眼左右。
「有些話本來我不該跟你說的,畢竟巡按御史衙門,叮囑了我許久。」
「但是你我兄弟,我又豈能不如實相告呢。」
「實話實說吧,你們做的這點事情對比起世家來說,屁都不是。」
「而且,最近御史衙門的方向要轉變了,漁陽那邊兒出了大亂子,錢大人要去一趟,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還呢。」
葉渡聞言,冷冷一笑。
「我猜案子肯定不小,這一下子沈家也暫時顧及不上了吧?」
孫縣尉忍不住嘆息一聲。
「你猜的沒錯,這一次涉及的案子,大到了沒邊兒了,不得不........」
話還沒說完,葉渡就揮手示意孫縣尉不必說下去了。
沈嶠年這老狐狸,禍水東引這一招玩的是真六啊。
況且,巡按御史在滄州呆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,雖然震懾了刺史,但依靠巡按御史掌握的證據,對付沈家是千難萬難的。
而沈家在當地經營多年,盤根錯節,一時間也難以打開局勢。
對於錢象山這個急於立功的巡按御史來說,從其他方面入手,並非是一個錯誤的選擇。
「我對巡按御史的事情不感興趣,你既然該怎麼做就怎麼做,手底下人我會打招呼,對你完全不設防,你想了解什麼,就了解什麼,沒有人會為難你的。」
孫縣尉連忙叉手道謝,「葉兄,你我已經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,我絕對不會行對你不利之舉,你放心便是。」
說罷,孫縣尉越發的畢恭畢敬,準備轉身去做事。
「且慢!」
「葉兄,還有什麼事?」
孫縣尉疑惑的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