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飛卿的眸色一沉,微微一攏衣袖,月牙白色的衣裳緞面生光,眉眼間氤氳起了點點怒意:「行刺的目標自始至終都不是我,而是你!」
蘇雲若張了張嘴,不屑的抿了抿唇:「一朝太子未免也太小肚雞腸了吧?我不過是打了他一記耳光、給他下了點藥,他就要置我於死地?」
「你說的倒是輕巧,謀害儲君可是殺頭的大罪!若不是本王護著你……」
「如果不是因為王爺,我也不會攪到這灘渾水裡,被太子視為眼中釘!」她忿忿的插著腰,腮幫子微微鼓了起來,低聲嘟囔著:「當初真不該貪財救你,銀子沒拿到,麻煩倒是惹了不少!」
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了鑽進了謝飛卿的耳朵里,他的眉峰一挑,斜睨著蘇雲若:「怎麼?後悔了?」
「是啊!說好了半年為期到時候王爺可不許變卦,還有我的銀子,也要一文不少的奉上!煩請王爺再知會廚房多加幾道葷菜,權當給我壓驚了!」
謝飛卿看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,一時又是氣又是無奈,正要開口,卻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。
小廝疾步走了進來,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才回稟道:「王爺、王妃,蘇大人攜妻女前來,現在正在門外候著要見王妃呢!」
蘇雲若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,頭痛的清雅則眉心:「真是陰魂不散!」
他將蘇雲若眼裡的厭惡盡收眼底,作弄她的惡趣味陡然滋長,他衝著小廝揚了揚臉熱情洋溢的說:「快把岳父大人好生請進來!」
她轉頭怒氣沖沖的瞪著他,不一會兒的工夫,小廝就引著蘇清遠幾個人浩浩蕩蕩的邁步走了進來。
蘇雲容低垂著頭,不錯眼珠的打量著前廳的陳設,眼底滿是艷羨和妒恨。
她緊走幾步在蘇清遠身後站定,弱柳扶風般福了福身子,含情脈脈的望著謝飛卿嬌滴滴的說:「臣女給王爺請安~上次在宮裡匆匆見了王爺一面,到今日已是許久未見了。」
「蘇小姐請起,都是自家人無需這麼客套。」
謝飛卿的話音剛落,岳氏就連連點頭,滿臉諂媚的附和著:「是啊,王爺說的是!咱們可是實在的親戚!妾身雖然不是若兒的親生母親,但一直把若兒視如己出!她能得王爺青眼,妾身也就安心了!」
蘇雲若面無表情的看著岳氏,仔細在腦海中搜尋著與她有關的記憶,當這具身體原主人的記憶碎片一點一點清晰起來的時候,她心裡的怒氣就忍不住翻湧了上來。
岳氏是蘇清遠的原配髮妻,豆腐嘴刀子心,為了不落一個苛待庶女的罵名,面子上對蘇雲若也算過得去。可她雖然看似慈愛可親,但背地裡卻沒少唆使蘇府的丫鬟婆子欺辱蘇雲若!數九寒天的讓她把手浸在冷水裡漿洗衣裳、缺衣少食都是常有的事!
她眯了眯眼睛,迅速斂去眸子裡的暗光,唇邊勾起一個溫柔恭順的笑意扶著岳氏在月牙椅上坐下,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期期艾艾的說:「都是若兒不孝,讓母親這樣惦記著。」
「傻孩子,雖然你是個庶女、身份低賤,但無論如何你都叫我一聲『母親』,我哪有不操心的道理?」
見蘇雲若依舊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,岳氏的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,又想起蘇雲容曾說起在宮中發生的事不禁有些疑惑,瞧她這樣子明明還是那個人人揉捏的軟柿子,哪裡就判若兩人了?
蘇清遠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,虛弱的說:「若兒啊,為父早幾日就想來看你,可不知道怎麼的生了一場大病,這幾日還沒好全呢。」
她輕掩著唇,擔憂的親手斟了一盞茶送到了他的手邊,急聲說道:「父親怎麼不讓人來知會一聲?您的身體好些了嗎?王府的庫房裡有支難得的千年人參,父親走時一併帶回去吧!入藥也好,燉了參湯滋補也好,總是女兒的一片心意。」
噗——
謝飛卿才抿到嘴裡的茶忍不住盡數噴了出來,他劇烈的猛咳了幾聲,嘴角輕微的抽動著,似乎在盡力隱忍著什麼。
蘇雲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一邊擠出一個假笑擔憂的問:「王爺怎麼了?是不是嗆到了?」一邊用殺人似的眼神緊盯著他,毫不掩飾眼裡的警告。
「無礙無礙。」
他擺了擺手,調動渾身的克制力才沒笑出了聲。他這位王妃的演技實在精湛,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蘇雲若下了藥,恐怕也要被眼前這副父慈女孝的畫面打動了。
謝飛卿放下茶杯揶揄的看著她,正要開口,蘇雲容就疾步迎了上來,掏出自己的手帕親昵的幫他擦拭著唇角。
「王爺怎麼這麼不小心?一定是茶水太燙了!我妹妹從小嬌生慣養的最不會照顧人了,王爺可千萬別介意!」
手帕上沾染著甜膩的胭脂香氣,謝飛卿不著痕跡的躲開,蘇雲容的手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,一時間收回來也不是、舉著也不是。
她的眉眼一垂,眸子裡似乎氤氳著點點水光,楚楚可憐的輕咬著下唇:「王爺是嫌棄容兒嗎?容兒擔心王爺一時忘了避嫌,還請王爺不要見怪。」
謝飛卿禮貌而疏離的勾唇:「本王有潔癖,不習慣與旁人太過親近,蘇小姐別多心。」
「是容兒冒犯了,容兒給王爺斟茶認錯。」
她抬起纖纖素手,斟了一盞清茶送到謝飛卿的唇邊,眼見著他沒有接過來的意思,她的手腕一翻,佯裝著不小心的樣子把茶水傾倒在了他的錦衣上。
茶水在衣衫上緩慢的暈染開來,幾片青翠的茶葉粘在繁複精緻的花紋上。
「哎呀!都怪容兒不小心,王爺的衣衫都弄濕了!」
她驚呼了一聲,手忙腳亂的擦拭著衣衫上的水漬,柔弱無骨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從他的大腿上划過,帶著幾分看似漫不經心的撩撥。
蘇雲若冷眼旁觀著,幸災樂禍的沖謝飛卿眨了眨眼睛。
他深斂著眸光,恨恨的磨著牙,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