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青暗暗打量著他的神色,咬著牙低聲說道:「王爺,您別怪奴才多嘴。韃靼人對您和王妃恨之入骨,興許……王妃的性命早就……」
屋裡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,他原以為謝飛卿會大發雷霆,可等了許久都沒有任何聲響。
他微微抬眼,卻發現謝飛卿的臉色一片灰白,狐眸里的光都暗了下來。
「無論生死,都要將王妃找回來!本王的嫡妻就算是死了也必得榮歸故里,落葉歸根。」
「是,奴才明白。」
「王爺~」汀樂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,主僕二人趕緊收了聲,不一會兒的工夫她便淺笑微微的走進來了。
謝飛卿望著她那張臉的一時有些恍惚,仿佛蘇雲若還在他身邊似的,這麼想著,稜角分明的臉頰弧度似乎都柔和了幾分。
「王爺~這麼晚了您還在操勞,實在是辛苦,臣妾讓人燉了參湯,您快嘗嘗。」
他不動聲色的一笑,嗔責道:「雖然是春日裡,但晚上還涼著呢,雲聽那丫頭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,也不給你添件披風。」
「是臣妾一心惦記著王爺,便顧不上旁的了。王爺快喝口參湯養養神,臣妾先告退了,王爺今晚……早些過來。」
他溫柔的頷首,眉眼溫和:「自然,回去時路上小心些。」
汀樂兒嬌羞的笑著應是,她才轉身離開,謝飛卿就將參湯倒進了花盆裡,毫不掩飾眼裡翻湧的厭惡。
「她成日在本王耳邊聒噪實在惹人厭煩,你想個法子,讓她『不小心』摔斷腿。」
「是。」
與此同時,營帳內銳利的劍鋒已經劃破了蘇雲若脖頸的皮膚,她不甘的瞪大了眼睛,仿佛已經看見黑白無常站在奈何橋上向她招手了。
砰地一聲,右賢王一頭栽倒在地上,口吐白沫,渾身抽搐著。
影熄連忙丟開劍托住右賢王的頭,急聲說道:「王爺!王爺您怎麼了?來人啊!快叫大夫來——」
一名侍衛急匆匆的快步走進來,一見右賢王那副模樣也被嚇了一跳,磕磕巴巴的說道:「回回……回影熄大人,大夫不在咱們這支隊伍里!屬下這就進城綁一個大夫來!」
「你去吧。」蘇雲若涼涼的說道,「只是不知你們右賢王有沒有命捱到你帶著大夫回來!」
「你敢咒我們王爺?我殺了你!」
她撇了撇嘴:「你本來就是要殺我的,怎麼?你殺人之前還要喊幾句口號給自己加加油嗎?殺了我容易,只可惜你們右賢王要給我陪葬咯。想讓他活命就解開我的穴道,我懂醫術。」
影熄定定的站在原地緊盯著她,一張臉糾結的皺成了一團:「你詭計多端,我如何能信你?」
「我又沒有飛天遁地的本事,你還怕我變成蝴蝶飛走了不成?我看他像是癲癇之症,但這病症又分為驚癇、痰癇等,我給他把過脈才能對症下藥。你若再拖延下去,他便只有死路一條了。」
「好,我且信你一次,若你敢輕舉妄動我一定一劍殺了你!」
她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,無辜的眨著水濛濛的眼睛。
影熄在她的穴位上輕點了幾下,僵直的身子總算放鬆了下來,她揉了揉又酸又痛的四肢,慢慢從箱子裡爬出來。
「拿一支筷子橫在他的嘴裡,免得他不小心咬斷自己的舌頭。你們兩個將他放平摁住他,讓我搭一搭脈。」
他連忙依言照做,跟另外一名侍衛摁住了右賢王。
「抽搐的動態較為固定,脈澀,指紋沉滯。舌紅,舌苔少……他的頭可是受過傷?」
影熄驚訝的望著她:「你怎麼知道?五年前我們王爺曾從馬上摔下來,昏迷了數日才從鬼門關闖出來。」
蘇雲若冷笑了一聲,低聲嘟囔著:「難怪呢,原來是腦袋有問題啊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
「咳咳,沒什麼。取一套銀針來,我先給他施針,你們再派個人去抓一副藥來,給他服下就沒有大礙了。你們沒有大夫隨行,總該有銀針吧?」
那侍衛趕緊點頭:「有有有!除了銀針大夫還留了些成藥,您瞧瞧有沒有能用的。」
「不用了,你只需將銀針給我就是。」
蘇雲若利落的將銀針刺進右賢王的穴位上,不過半盞茶的工夫,他果然止住了躊躇,口吐白沫的症狀也有所緩解。
她掩唇打了個哈切:「不妨事了,將這副方子抓了藥給他煎好服下,明日便能醒來。」
影熄謹慎的叮囑道:「你去抓藥時問一問大夫,這藥方里可有什麼對王爺不利的傷身之物。」
「醫者父母心,既然給他治病我就當他是自己的兒子,雖然我也很想要了這逆子的狗命,但還不屑於在藥方上動什麼手腳。」
他緊抿著唇瞪著蘇雲若,總覺得她這話有些不對,可又無從反駁。
「多謝你了,念在你救我們王爺一命的份上,一會兒送你上路時我下手利索些,絕不會讓你太痛苦。」
蘇雲若噌的一下彈了起來:「哎哎哎,你等等!好歹我也是他的救命恩人,你若還要殺我豈不是以德報怨?就算你們韃靼人野蠻,也總該講點道理!橫豎我跑不了,等他醒來說不定就不會殺我了。你再留我的小命一晚,就一晚!」
「影熄大人,若王爺的病勢反覆只怕是離不開大夫的,既然她懂醫術那不如……」
影熄沉吟了片刻,手中的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劍花,收入鞘中:「好吧,為了王爺讓你再多活一個晚上。把她帶到旁邊的營帳里,挑幾個機靈的寸步不離的盯著她,若她敢逃跑可先斬後奏。此女狡詐,不許跟她多說一句話。」
她隱隱送了一口氣,輕撫著胸口跌坐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。
手指拂過髮髻的時候,藏在指尖的一根銀針悄無聲息的被她藏在了頭髮里。
蘇雲若瞥了一眼派來看守她的侍衛,一個個面無表情的樣子像雕像似的。
折騰了這一日她也乏的厲害,拉起被子蒙住頭就呼呼大睡,只當那幾個人是空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