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八章 卸磨殺驢

  顧鶴還輕搖著一把摺扇含笑迎了上來,狹長的丹鳳眼裡似乎氤氳著些許幽怨:「王爺回京也有幾日了,卻不曾讓人來捎個口信,我還當王爺當真要卸磨殺驢呢。」

  「別的本王不知道,你自稱這一聲『驢』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。」

  「嘖,你這話讓我好生寒心啊!為了給你籌措軍糧我可是變賣了不少家產呢!你自個兒進去瞧瞧,我府上的白玉石階都翹起來賣了,如今只能勉強鋪個漢白玉的!如今我一回府就覺得糟心,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?分明連狗窩都不如!」

  蘇雲若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:「委屈顧國公了,說起來真該好好向國公爺道聲謝才是,你讓人送來的軍糧解了燃眉之急,若不是你,只怕我大齊的將士們也撐不到凱旋而歸的這一日!」

  「這就對了嘛,還是王妃說話中聽,你有空好好跟你家夫人學學!」顧鶴還受用的眯起眼睛,笑眯眯的將他們讓了進去。

  「國公,能否容我多嘴問你句話?」

  「王妃但說無妨!」

  她認真的打量了他幾眼:「大冬天的你搖著把扇子不冷嗎?」

  「這可是暖玉的扇骨、前朝詩聖親筆提了字的!莫說是寒冬臘月,即便是我死了我也得帶著這柄扇子一同進棺材!」

  蘇雲若若有所思的沉眸,思忖了片刻才說道:「國公爺還能用得起如此價值連城的扇子,可見方才那些哭窮的話都是哄人的!我看那張借條也不必兌現了,只當國公為大齊做貢獻了!」

  謝飛卿聞言朗聲一笑,贊同的頷首。

  顧國公的腳步一頓,跳著腳的抱怨道:「你們夫婦倆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,淨會合起伙來欺負人!」

  幾個人說笑了一陣,在正廳分賓主落座。

  顧鶴還的府上可謂極盡奢華,就連一個不起眼的茶盅都價值不菲,那幾隻古董花瓶更是萬金難求的無價之寶。

  他親手斟了一盞熱茶送到兩個人的手邊:「那日慶功宴上的事我已經聽說了,雖然證據確鑿,但些謝煊奸詐狡猾,只怕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將他從儲君之位上拉下來的!」

  謝飛卿深以為然,呷了一口茶沉聲說道:「我知道,但若能折斷他幾根羽翼也不算我辛苦忙活了這一場。」

  「咱們這位皇上更是捨不得他的好兒子,定會設法保下他的!」

  「那便讓他們籌謀去吧,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,若是不給將士們一個交代誰也不肯善罷甘休的!」

  顧鶴還捏著茶盅的手收攏了些,長嘆了一口氣:「是啊,知道你有計策我便放心了!待到你登基那一日,我也能得償所願了!罷了,不說這些了,王妃,溫家是你生母的母家吧?」

  「是啊,怎麼了?」

  「聽說溫家老太太這些時日病了,身子一直不大好,王妃若是得空還是回去看看得好。」

  溫家……

  蘇雲若唇邊的笑意斂去,無意識的轉動著手裡的茶杯,她的確早就想去溫家走一遭了,只是一則是事多忙得抽不開身;二則……總有些近鄉情怯之感。

  「這樣的事你怎麼不早說?溫淇和也是,竟不派人來知會一聲!」謝飛卿匆匆拉起她的手,擰著眉說道,「我先陪若兒去溫家瞧瞧,你的這一餐飯暫且省下吧!」

  他滿不在乎的擺手:「快走快走,倒給我省了一頓糧食。」

  直到被他拽上了馬車,蘇雲若這才緩過神來,她猶豫著拉住了謝飛卿的衣袖:「你等等!我……老太太若當真是病重卻不曾讓人來告知我,會不會……是不想見我?」

  「胡說什麼?你到底是她的外孫女,豈有不想見的道理?無論如何有本王陪著你呢,你且放寬心。」

  她胡亂點了點頭,不安的揉搓著手指,不知不覺,馬車已經穩穩的停在了溫府外。

  下人進去通稟了一聲,不過一刻鐘的工夫溫淇和便快步迎了出來。

  「老太太身子不好,我本想打發人告訴你一聲,可老太太質疑不肯,還好你來了!」溫淇和低聲說道,引著他們往臥房走去。

  「老太太她……怎麼了?生的是什麼病?溫家不是醫藥世家嗎?」

  「唉,若兒妹妹,你也是醫者,當知即便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也不能逆天改命!老太太已經這把年歲了,眼下她的身子非藥石可醫啊!」

  溫淇和站在臥房外恭敬的俯身行了個禮,揚聲說道:「外祖母,若兒妹妹來了!」

  房裡沉寂了半晌,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,一位嬤嬤緩緩推開了房門,抹著眼淚福了福身子:「這位就是楚王妃吧?老太太請您進去呢。」

  蘇雲若道了聲謝,牙齒緊咬著下唇,腳下像粘了膠似的一步也挪不動。

  謝飛卿握著她的手微微發力,拉著她邁步進了臥房。

  昏暗的房間裡,一位老夫人掙扎著從床榻上爬起身,目光熱切的望著蘇雲若。

  「好孩子,你就是……若兒?」

  她用力點頭,不知怎的淚水便傾瀉而下,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衣衫上。

  「快!快過來讓我看看!」

  老太太將她喚到身側,握著她的手慈愛的端詳著她,不禁老淚縱橫:「孩子啊,這些年你受委屈了!在蘇清遠那等小人膝下長大,當真是……難為你了!」

  「您別說這樣的話,我不曾受什麼委屈!是若兒不孝,一直不曾來探望您!」

  「傻孩子,你沒錯!溫氏一族重回京城本就沒多少時日,你們楚王府又一直不太平,我這把老骨頭使不上什麼力氣,不給你添亂便是好的了!」

  蘇雲若擦了擦眼淚,仰臉望著溫老太太,兩人雖是第一次見面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,或許這便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吧。

  兩個人抱頭痛哭了一場,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便不捨得鬆開。

  溫淇和也跟著暗暗垂淚,強笑著說道:「外祖母您可不能哭,別哭壞了身子!您瞧,王爺都被您晾在這了。」

  謝飛卿向前邁了幾步,深施一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