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使不得啊王妃,末將們怎能受您這一拜?」
「是啊王妃,您快起身吧,否則末將們也不起來了!」
蘇雲若這一跪,跪的眾人神色都變了,一個個七尺男兒爭前恐後的緊跟著跪在兩側。
「各位將軍聽我把話說完,你們受得起我這一拜。今日你們若聽我調動便是將全族的性命交付在我的手上,這等大恩蘇雲若粉身難報!可有道是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』,你們若為了周全自身拒絕我,我也絕不會有絲毫怨言,但即便單槍匹馬,我也定要趕赴邊塞!」
她俯身叩了個頭,一頭白玉冠束起的墨發柔順的散落在青石地板上,讓人的心都跟著顫了顫。
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那幾位將領一個個偃旗息鼓,悶悶的互相對視了一眼,臉臊的通紅。
那位年邁的將軍幾步將她攙扶起來,聲若洪鐘的說道:「好!王妃巾幗不讓鬚眉,我願率邊家軍右軍聽憑王妃差遣!」
「末將率左軍追隨王妃!」
「末將領中軍三萬人馬,與王妃同行!」
蘇雲若深施一禮:「多謝各位鼎力相助,我今日在此立誓,倘若皇上怪罪下來我與王爺必定拼盡全力保各位周全,若保不住各位將軍,我必先一步邁上黃泉路替各位探路!」
「王妃說笑了,我等皆是有戰功在身的,就算皇上不顧念我等的軍功,看在邊家軍的份上大抵也不會摘了我們的項上人頭!」
「時間緊迫,道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。眼下戰事吃緊,朝中又出了奸細裡通外國,為了避免打草驚蛇,邊家軍馳援王爺時還請……」
他們長談了足足一個時辰,蘇雲若從議事廳里走出來時已經時近黃昏,她帶著挑燈、弦翻馬不停蹄的繼續趕路。
一路上風餐露宿,人乏的厲害才尋一間客棧稍作歇息,沿途跑死了三匹千里馬,七日之後方才遠遠的瞧見大齊國的旌旗。
值守的士兵只看見一陣塵土飛揚,似乎有幾道人影疾馳而來,士兵連忙打起精神揚聲喝道:「什麼人?」
蘇雲若勒住韁繩,馬兒的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陣嘶鳴。
「你們王爺呢?」
「王爺自然是在主帥的營帳內,你是何人?」
她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回了肚子裡,緊繃的神經一放鬆,多日的疲倦一下子涌了上來,眼前一黑便從馬上栽了下去。
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,人已經躺在了營帳內,暖橘色的燭火下謝飛卿幽怨的望著她。
「你這一來竟將本王的床榻都霸占了!眼下如何?可還有哪裡不適?」
蘇雲若緩緩搖了搖頭,撐著坐起身來,還沒說完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。
「哎,你別哭啊!本王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你跟前嗎?邊塞的風像刀子似的,你再哭可小心凍上了臉!」
他壓著傷口挪到床榻邊,輕柔的幫她擦去眼淚。
她一把抓住謝飛卿的衣袖,又哭又笑的抽噎著:「還好……還好你沒事!我這一路都不敢細想,只怕我來了看見你的一幅屍骨,哇——」
「好了好了,本王的命可沒那麼容易被閻王爺收去,你別哭了。」
她攥緊衣袖,用力擤了一把鼻涕,兩隻眼睛紅的像兔子一般。
謝飛卿無語的瞥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衣袖,哭笑不得的搖頭:「這一路風塵僕僕的,我瞧著你都瘦了,起來吃點東西吧。」
蘇雲若抹著眼淚伸手搭上了他的脈,眉頭一下子擰了起來:「隨軍的軍醫都是吃乾飯的嗎?傷在哪裡?讓我看看!」
她不由分說的撕開他的衣領,胸口處纏著一層厚厚的紗布,滲出的血跡已經乾涸凝結成了暗紅色。
「嘶——疼——」
謝飛卿低低的呻吟一聲,她連忙放緩了手上的動作,鼓著腮幫子往傷口處吹了幾口氣。
「還疼嗎?」
「不疼了,你溫柔些……」
侯在營帳外的挑燈、弦翻臉一紅,擠眉弄眼的低聲對竹青說道:「聽聞王爺受了重傷,王妃一來就如此狂野,不會有事吧?」
竹青故作鎮定的清了清嗓子:「咱們做奴才的不必操這個心,走吧走吧!」
幾個人神色曖昧的竊笑著,朝著營帳內偷瞄了一眼悄悄退了下去。
次日一早,謝飛卿傷重不起的消息就像一陣風似的傳遍了營帳,連吃了兩場敗仗,將士們本就不安,又聽聞主帥性命垂危一個個的都更加焦慮了。
崔守義忙不迭的趕了過來,眼睛偷瞄向床榻的方向:「王爺的傷勢不是已經好轉了嗎?怎麼會突然傷勢加重?」
蘇雲若俯身幫謝飛卿掖緊了被角,轉過臉瞥了他一眼:「前幾日不過是用藥壓著,可就算是靈丹妙藥也總有乏力的時候,這一下子發作起來自然更兇險。」
「既然王爺病重,那更應當奉旨回京休養。眼下韃靼軍隊虎視眈眈,若是突然起兵進攻末將也只能率軍後撤,只怕難以顧及王爺的安危。」
「王爺的傷情只有我軍將士知曉,韃靼忌憚王爺,想必也不敢擅動。如果崔副將沒有別的事就退下吧,別打擾王爺休息。」
崔守義悻悻的收回目光,正要退出去,卻聽蘇雲若又漠然開口。
「尊夫人的喪期還沒過,崔副將便跟隨王爺出征,實在是難為你了。血性男兒,守家衛國是一層,護住妻兒老小是另一層,尊夫人是因何亡故的崔副將當真不在意嗎?」
他腳步一頓,低頭冷聲說道:「末將自信殿下不會如此刻薄寡情,這樣裡間的話楚王妃日後還是少說的好。就算賤內當真是死在殿下手裡,末將也毫無怨言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,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!」
蘇雲若粲然一笑:「崔副將這一片赤膽忠心當真讓人感動,本王妃只是隨口說說而已,你不必放在心上,退下吧。」
眼看著崔守義邁步出了營帳,她伸手戳了戳床上那人的臉:「已經走了。」
謝飛卿掀開被子翻身坐了起來笑道:「聽聞他與崔夫人恩愛非常,我還真不信他沒有絲毫怨恨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