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們若是嫌我這個老太婆礙眼,我明兒就一根白綾吊死去陪先帝,你們不必費盡苦心的給哀家添堵!哀家把話放在這兒,楚王妃對哀家有救命之恩,皇上若不徹查此事揪出幕後真兇,哀家絕不罷休!」
皇后臉上一緊,陪著笑臉說道:「母后息怒,天子腳下出了這樣的事,就算您不吩咐皇上也定不會輕縱的。好在楚王妃吉人天相沒傷著,您也消消氣,別苦了自己的身子。」
太后涼涼的瞥了她一眼,意味深長的說道:「皇后位主中宮,太子又得皇上倚重,該是沒什麼不如意的了。做人啊,萬萬不可太貪心,小心得不償失,你明白了?」
「是,臣妾謹遵母后教誨!」
「罷了罷了,你們都下去吧。讓楚王妃和阿卿陪著哀家就是了。」
謝長庚與皇后恭謹的行禮退了下去,各個表情都有些微妙。
眼看著寢殿裡沒有了旁人,謝飛卿一撩袍跪在地上,重重的叩了個頭:「母后請恕兒臣不孝!」
「這是怎麼話說的?起來起來!」
他劍眉微揚著,寒潭般幽深的眸子裡暗雲聚涌:「兒臣不敢起身,兒臣有一件天大的事要稟告母后。」
太后沉吟了片刻,向後倚了倚身子靠在迎枕上,也不再勉強:「你說就是了。」
「自從父皇駕崩皇上繼位之後,朝中一直對父皇立下的那封遺詔有諸多揣測。當年兒臣拼殺沙場不在京中,所知道的大多是從旁人那裡聽來的,心裡也不是沒有疑慮。但兒臣以為,若皇上勤政愛民,受得住我大齊國的天下,這把龍椅讓他坐著也沒什麼要緊。」
「只是皇上對兒臣有諸多猜忌,一而再再而三的暗下黑手,挑唆太子與兒臣為敵!此次王妃遇刺是誰的手筆昭然若揭,兒臣若再不反抗只怕將來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!所以,求母后恕罪,兒臣只怕要冒險搏上一把了!」
太后眼裡溫潤的光漸漸暗了下來,嘴唇微微顫抖著長嘆了一口氣:「哀家就知道,早晚會有這一日……你要自保並沒什麼錯處,先帝在世時也的確更屬意你繼位。哀家不能攔你,只是你要答應哀家一件事!」
「母后請講。」
「以後無論如何,留住皇上一條性命!你與皇上都是哀家的親骨肉,要哀家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兄弟相殘哀家心如刀絞!只是你方才那句話說的不錯,若你再坐以待斃只怕沒個好下場。所以你們就各憑本事吧,但萬萬不可傷了他的性命啊!」
謝飛卿深斂著眸光,一頭磕在地上碰出一聲悶響:「兒臣謹遵母后懿旨!」
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淚水,揚聲將孫嬤嬤喚了進來:「你親自去將柔嘉請來,悄悄的去,萬萬不可驚動了旁人。」
孫嬤嬤領命退下,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就引著柔嘉快步走了進來。
柔嘉笑眯眯的行禮問安:「皇祖母是想念柔嘉了嗎?柔嘉早就想來給您請安了,只是母后不許我擾了您的清淨!」
「好孩子,你坐吧。這兒沒有旁人,你不必再掩藏自己了。」
柔嘉的眸光一凜,詫異的望向太后:「皇祖母……」
「時隔多年,當年的真相也該重見天日了。先帝駕崩前你看到了什麼,只管說出來吧!」
她臉色煞白的緊抿著唇,怯怯的望著蘇雲若和謝飛卿,眼眸里一片清明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施了一禮:「九王叔、九王嬸見諒,柔嘉也是迫不得已,並不是有意要裝瘋賣傻的。」
蘇雲若快步走過去攙住她的胳膊,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:「難怪幾次公主都能在緊要關頭救我性命,我該多謝公主的大恩才是。」
「九王嬸切不可這麼說,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替我父皇還債罷了!當年……」柔嘉閉了閉眼,聲音顫抖著,「當年皇祖父龍體欠佳,但太醫仔細調養了一陣子也有好轉之勢。我年幼淘氣,便甩了宮人悄悄的去探望皇祖父,卻沒想到……」
她愈發的驚恐,渾身戰慄:「卻沒想到竟看到父皇給皇祖父灌了一碗藥,逼著皇祖父立了遺詔、蓋了玉璽!我嚇得沒了主意,不小心撞到了窗子上,被父皇瞧見了。我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壽康宮,皇祖母為了保住我的性命便讓我裝傻,這一裝竟裝了這麼多年……」
「謝長庚他竟真敢弒君殺父!他定是要遭天譴的!」謝飛卿睚眥欲裂,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的捏著茶盅,幾乎要捏碎了似的。
雖然他早就從祁嬤嬤的口中聽聞謝長庚或許涉嫌謀害先帝,可如今一字一句的聽柔嘉親口說出來還是忍不住氣得氣血翻湧。
柔嘉掩面而泣,哭的泣不成聲:「九王叔,我父皇他瘋魔了!為了繼承皇位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,若不是我聽了皇祖母的話一直裝瘋,只怕如今我也不在這世上了!我知道父皇對不住皇祖父也對不住你,但他畢竟是我的父皇啊!求九王叔放他一馬吧!」
謝飛卿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,強壓著胸口堵著的一團悶氣:「柔嘉你放心,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傷你分毫。至於謝長庚……他如此忤逆不孝、殘殺手足,怎配做這一國之君?」
「柔嘉雖然只是一個女子,但也知道欠了旁人的是要還的!九王叔要逼宮也好、要奪回皇位也好,只求九王叔手下留情,別對我父皇趕盡殺絕!」
蘇雲若複雜的嘆息一聲,輕輕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水:「這話王爺方才已經答應過母后了,公主,宮中處境艱難,若是讓皇上知道你沒瘋說不定會痛下殺手,只怕還要委屈你繼續偽裝著自己。」
「這些年我也習慣了,當年的事我已經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,眼下我頭痛的很,就容我先退下吧。」
她點了點頭,親自將柔嘉送出了壽康宮。
寢殿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,太后無奈的搖頭:「事情的始末你都知道了,要怎麼做想必你心裡是有主意的,也不用哀家多說了。」